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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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仍然不会安静，姜阮涟为周玉仪夹好菜，便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将自己的存在缩小到最小化。这种场合她是第一次见，难免心中有些慌张和不适应，所以巴不得别人把她当成丫鬟，谁也别注意到她的存在。</p>

周玉仪慢条斯理的吃着饭，吃饭的空隙还能停下筷子来与旁边的人闲聊两句，那般的从容，那般的进退有度，姜阮涟永远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只低着头，甚至不抬头去看周玉仪。她只能羡慕，只能仰望，却学不来半点，至少在她自己认为。</p>

纪罗绮吃饭的空档分出来一个眼神给自己的小娘，那人像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纵然穿着与往日不同，带着一些喜庆，站在那里，却好像是与这里的喜庆场面全然无关。像是被硬拉来的，无端的突兀。低着头站着，明明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却无端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洛神。那样的美丽高洁，那样的引人注目。</p>

刚刚那几个交换眼神的人现在彼此看了一眼，一个人率先与周玉仪搭话。“大太太，听说您家老爷之前娶了位小妾进来，不知道是哪位啊？”</p>

周玉仪刚刚正跟一位夫人说话，听到人这样问，放下刚要拿起的筷子，回答道：“这话就是说笑了，小妾而已，是哪位都不要紧。那不过是玩意儿，娶回来解闷的而已，您关注那个做什么？当然，我也没有教唆您的意思，免得到时候您夫人要生气的。”</p>

这一句话就被这样圆过去，那人还是不死心，朝着周围看几眼，又说到：“嗨呀，不过是好奇。听说是个乡野丫头，我们没见过。谁不知道您这高门大户，一个乡野丫头还来进了高门大户的门，自然，我们都好奇嘛。”说着，他转过头去，寻求刚刚那几个人的支持，“你们说是不是？”</p>

刚刚那几个听到了也立刻应和，各种声音不绝于耳。</p>

周玉仪放下手中的杯盏，仍然是笑着的。“大人们好奇这些做什么，大家谁家中没有几房娇妻美妾，我家的也未必比大人家的更好看一些不是？况且这大老爷还没回来呢，如今，其实不过是有个名分，实际上也没有。几位都是我家老爷的熟识，到时候去找我家老爷看，那不是更合适嘛？毕竟姨太太是老爷的姨太太又不是我的，我这贸然告诉大家，怕是人家回来要跟我不高兴的。”</p>

一番话说的那几人是彻底没话说，只得闭了嘴，眼神却忍不住往她身后飘。纪罗绮顺着眼神看过去，瞧见他们看的是姜阮涟。</p>

姜阮涟始终低着头，刚刚听到那番话，紧张的脸色都有些发红。她不了解这些人，却觉得贸然问出这话来，必然是动机不纯，所以心中难免有害怕。周玉仪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生怕自己被推出去，好在只是被遮掩过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如今又怯生生地抬起头，却看见那些人的眼神朝这面飘过来，立刻又低下头去，希望他们万万别注意到自己。</p>

偏偏天不遂人愿，那几人的眼神已经注意到这边，瞧着姜阮涟那含羞带怯的神色以及那一张美人皮，早已是挪不开眼睛。</p>

“大太太，我瞧您身后站的这个婢女便不错，这容貌身段，还有这穿着打扮，哪像是个婢女的样子。”那人的语气中半是开玩笑，半是调戏，“知道像是那些穿金戴银的小妾呢，莫不是说，惇大哥娶的就是这位吧？”</p>

周玉仪眼睛都不往后看，微微侧过些身子，看着那几个开玩笑起哄的人，脸上仍然是端庄得体的笑，手中的杯子却已经放在一边。“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几位大人能来，自然是感激不尽。娶妾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几位大人若是好奇，当时大可以来了。既然当初没来，连贺礼都没曾给过人家，又凭什么跟人家说话呢，几位大人说，对不对？”</p>

这话原本的意思是让他们几个闭嘴别再问，纪罗绮冷眼看着这几人，不曾想这几人把刚刚的话当成了暗示。其中一人已经伸手拿银子，几块银元就那样子伸在手里。纪罗绮忍不住的皱了眉，看见那人已经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姜阮涟走去，心中把那人骂了千万遍。一点规矩礼数不懂，在自己的生日上闹这样的腌臜事。</p>

周玉仪注意到纪罗绮的神色，晓得女儿是已经不高兴了。纪柏珣从小接受的就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教诲，看着那人的行径，心中难免不愤。又看见妹妹的神色有些不高兴，便准备站起身来阻挡。</p>

那边那人已经拿着银钱到了姜阮涟跟前，姜阮涟不知所措，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纪柏珣正要上前，纪罗绮却已经先一步起来，绕过椅子，到了周玉仪后头，把那人跟姜阮涟隔开了。</p>

那人看到纪罗绮过来，一瞬间酒就醒了大半，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人还在那里站着，钱也还在手里拿着。纪罗绮笑盈盈的，把那人手里的几块钱接过来，眯着眼睛，让人把钱给了陈喜儿。陈喜儿不知道这是闹哪出，但只能乖乖的拿了钱，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p>

纪罗绮看着人把钱接了，笑着说道：“陈姨娘，这位大人给你贺喜呢，你还不谢谢嘛？”</p>

陈喜儿有些呆愣，不知道怎么明明说的是姜阮涟，莫名其妙的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但是因为人家都这样说了，只好站起身来，道了谢又坐下。</p>

这边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少人都抬头，安静的看着这里。周玉仪略微皱了皱眉，不大高兴。这不高兴自然是针对很多人的，首先是挑事的人，然后是姜阮涟，自然对于自己的女儿也有一些。好端端的小姐，非管这些事情。</p>

姜阮涟站在纪罗绮身后，离得近了那衣服上的细节看的更明显。她盯着纪罗绮的白裙子，不知道纪罗绮要做什么。</p>

那过来送钱的人被这么一闹也知道自己是闹不成了，但是又不敢贸然开口，怕说什么话得罪了人，往后再登不得纪家门。</p>

纪罗绮看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自己开了口：“今天是我的生辰，您这样闹是做什么？想要看姨娘，自然要等父亲回来，等着父亲回来了，你们难道不去外面小聚吗？到时候让父亲带着姨娘去，不是更好嘛？做什么非要在我的生辰上这样闹，叔叔究竟是想看姨娘，还是存心里跟我过不去？”</p>

那语气是一派的天真无邪，还端着少女的娇气，不让人觉得无理取闹与咄咄逼人，仅仅是让人觉着是少女不满所以在嗔怪。</p>

那人这样听，也不敢再往下说，连连摆手，笑着打圆场说道：“绮四小姐这是什么话，好奇而已，哪里敢对小姐不满呢？今日来了，自然是祝小姐的生辰，小姐别多心。这事情是我不对，等下必然再给小姐包一份礼，就当是给小姐赔罪了，还希望小姐勿怪。”</p>

纪罗绮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三两步走开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微微歪着头，全是天真的神色。“礼物就不必了，已经有一份了心意到了就行。若是要两份，倒显得我咄咄逼人呢。叔叔快去坐下吧，咱们这样闹算什么事儿呢，别叫人看了笑话。”</p>

那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一边往回走，一边抬起袖子擦掉了自己额角上的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