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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良看过去,轿子旁的丫鬟撩开轿帘子,一截白皙细腻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镯子,镯上掖着的手帕像蝴蝶似的在风里悠悠地晃。那只指尖染着红蔻丹的手悠悠搭在丫鬟胳膊上。“肤若凝脂,手如柔荑。”桃良的脑子里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p>
夜里。</p>
桃良睡不着,躺在床上翻过来辙过去的。她眼睛直直瞅着窗外,外面的弦月像是挂在远处的山头上,天际云雾缭绕遮住星辰,树影偶尔轻轻颤动一下,是树梢栖着的飞鸟被惊醒了。</p>
桃良脑子里总是不断浮现那只手:那只染着红蔻丹的,属于一个曾经艳冠金陵的戏子的手。她幻想着那只手的主人,曾经是怎样在戏台上扮作贵女王嫔,穿着绸缎女帔,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戏。</p>
日子过得像流水似得快,一转眼的功夫就入秋了。</p>
桃良蹲在桂花树下的井跟前洗衣服,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口井,井沿长满了青苔,井水是黑色的,透着一股死恹恹的阴气和鬼气,像是吞人的厉鬼。想到“厉鬼”这个词,桃良打了个寒战——银娣就是跳井死的,也不知她死后是不是也变成了井中的冤魂之一。</p>
七月二十九那天,李家管家找上门来说银娣没了,按李家的规矩,横死的人是不能葬进祖坟的,管家问银娣的尸首是抬回李家,还是直接扔城门根底下。娘舅说抬回来吧,就雇了两个淮棠镇的爷们儿上李家把银娣用草席裹着抬回来,草草葬在后山。</p>
有人说隔壁泉口村有人刚死不久的儿子找老婆,娘舅和舅母商量了一顿,托人跟那户人家说合好,给八个银元,就让他们择日把银娣的尸骨挖回去配阴亲,那家人嫌银娣先前许过人家,一再压价,最后两家人敲定,给了娘舅四个银元,带人把银娣挖了回去。</p>
桃良暗地里为银娣哭了好几场,她分不清自己是在为银娣哭,还是在为自己哭,这个世道女人跟物件儿没什么两样,像银娣,活着的时候被亲爹亲妈卖了一次,死了埋在地下,化作一具腐烂的尸骨,还要被挖出来再买第二次。</p>
“桃良,别洗了,你进屋里来!”她听见舅母站在门口招呼她。</p>
桃良把湿淋淋的手在衣摆上抹了一把:“哎,来了。”</p>
屋里出了舅母外还坐着个戴着假髻,穿着细布褂的老妇,她“嘬嘬”地呷着茶,目光在桃良身上扫来扫去,桃良被她混浊的眼睛打量的格外不自在,一双手背在身后,把衣服不住地绞来绞去。</p>
舅母笑得有些谄媚,欠着身子在老妇耳边说:“邹妈,我们家这个丫头从小就是个好的,早年些还念过几年学堂,识字儿呢!你在这镇子上可难再找这么第二个。”</p>
邹妈点了点头,眼睛定在桃良的脚上,眉头一皱。舅母赔笑:“民国了,人家都说现在政策不让给女孩儿们裹脚了。”邹妈仍是点头,一张嘴,一股陈年的腐朽气味就冒出来,她那指甲挠玻璃似得沙哑嗓音说:“我也觉得这姑娘是个好的,这去回了太太,让老爷太太定个日子。说完就起身去了。”</p>
舅母送走邹妈回来,欢欣地拍着桃良的手背说:“你以后可要享大福了!”</p>
“陈家看中你,说要娶你过门给他们家二少爷当少奶奶呢!哎你挎着脸干什么?可不是做小,是做正头太太,陈家是什么人家啊?莫说是在淮棠镇,放眼全金陵怕是也找不出几家比陈家富的,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这福气呢!”</p>
舅母仍兀自絮絮叨叨地念着,桃良觉得脑子一片浆糊,到最后只看见舅母的嘴一张一合,听不见她还说了些什么。</p>
桃良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从舅母房里出来的了,只知道最后陈家的人又来,说婚期就定在十月初三。</p>
桃良想起死去的银娣、想起舅母肚子上瘆人的疤痕,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恐惧从脚跟一路攀着后脊骨蔓延到后脑去,引得她打了个剧烈的寒战。</p>
舅母老爱在镇上炫耀,说桃良要嫁到陈家了,以后就是陈家二少奶奶。镇上的风言风语传到桃良耳朵里,桃良才知道:原来那陈家二少爷是个在床上瘫了十几年的瘫子,这几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因此陈家才想着找一户人家的闺女嫁过去给二少爷冲喜。</p>
大户人家的小姐断不会嫁过去,镇上其他极其贫寒人家出身的女孩儿陈家又瞧不上,于是这么一来二去,陈家就挑中了念过几天书,长相又标志的桃良。</p>
有次趁着夜深人静,桃良往包袱里塞了几件衣服、干粮,还有她一直藏着的,她娘留给她的一只银发夹,然后蹑手蹑脚推开门,一路走到镇口。</p>
只是走到镇口时,桃良忽地停住了脚步,银娣说的那句:“女人在这世上,哪由得了自个儿。”蓦地像一把锤子一样击中她的后脑勺。</p>
逃到哪里都逃不出这世道!桃良这样想着,也便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灰溜溜地披着夜色走回家,乖乖待嫁。</p>
桃良觉得十月初三不像自己出嫁的日子,倒像是自己要在那天去上刑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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