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百分百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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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茹仍在哭天喊地。</p>

一句紧接着一句，于人群中心，反复诉说她的苦痛与绝望。</p>

回音在楼道里拉得冗长。</p>

方蓉英和邻里们相视无言，只觉得棘手难办。王茹虐待孩子的行为确实过分，这毋庸置疑。</p>

但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人经历难以接受的意外时会把苦难全然归结于迷信，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p>

况且，她毕竟是才失去丈夫的孤孀。</p>

外人总是多抱了几分宽容，不忍过分苛责她。</p>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两个短促的字音忽然从角落处传来，将凝滞的僵局打破。</p>

“阿姨。”</p>

虽然很不情愿，但姜晚笙还是秉着要有礼貌的原则叫了声称呼，她鼓了鼓腮帮子，杏眼微瞪，“你真的好吵。”</p>

“老师有教过，公共场合请不要大声喧哗。”</p>

女孩嗓音乖软干净，却沾上某种微弱的力量感。</p>

王茹愣怔了一下，无端止住哭音。</p>

这个时候，方蓉英才后知后觉发现孙女的身影，刚想问她怎么下楼了，下一秒就看见姜晚笙转过头来，面对自己。</p>

她眼眸澄澈，透着坚定：“奶奶，我们带他回家。”</p>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方蓉英的表情略微惊讶。</p>

还没来得及回应，门侧的王茹仿若顺着这句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囫囵抹掉脸上眼泪，急急忙忙开口。</p>

“是啊是啊，你们家那么有钱，多养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的。我是真的养不起他了，本来就没有工作，家里赚钱的也出车祸死了，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明天怎么活。”</p>

“正好你们姜家还没有男孩，就当领养回家，陪你孙女读读书也是好的。”</p>

王茹眼神泛出兴奋的亮光，全然忘记几分钟前，‘丧门星’三个字正是出自她口，如今反倒是将祁琛描述得像是什么很抢手的物件。</p>

方蓉英听着这话十分不舒服，她皱眉，说：“我们家不需要什么男孩。”</p>

这话落下，一直垂头不语的祁琛似有所感。</p>

他缓慢抬起眼睫，恰好对上方蓉英那双犹豫又为难的双眸。</p>

自尊被无形的针尖反复戳弄。</p>

麻木的感官在瞬间有了反应，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再次成为别人甩不掉的麻烦。</p>

大概是刚才脑袋被太阳晒晕了，所以才忘记拒绝面前那女孩极其荒唐的提议。</p>

他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可笑的可能性。</p>

祁琛干涸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p>

他正准备开口，倏然间，手指被一股温软小心地，紧紧地攥住。</p>

他垂下薄眼皮，脸再度埋进阴影中看清眼前的一幕——</p>

姜晚笙往前迈了一小步，挡在他的面前。</p>

她牵住他的手，软绵绵地捏了捏。</p>

然后说道：“如果不带他回家，那我也不回家了。”</p>

语气较真的一句，他的指尖跟着在她手心里轻轻颤了一下。</p>

烈日当空，祁琛感觉得到后背依旧是滚烫的热意，却莫名拂去了所有烦躁。</p>

心脏被紧紧拥抱。</p>

没说出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中间。</p>

短暂的几秒后。</p>

祁琛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任何理由地，选择了沉默。</p>

-</p>

最后，方蓉英还是将祁琛带回了家中。</p>

倒不是真的如王茹所说要收养他。</p>

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实在可怜，当时这种情况，如果她再推拒，大概率他还得在酷暑难耐的天气里罚站。</p>

至少得帮他捱过这个夏天。</p>

再者，孙女的坚持是出于纯真的善良，作为长辈，方蓉英也想给她树立一个好的榜样。</p>

她已年过六旬，拿不了其它的决断，只能顾好现在，其余的等儿子姜承赫过来的时候再说吧。</p>

折腾了一上午，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p>

方蓉英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只是有些冷了，于是她走进厨房，打算回锅重新热一遍。</p>

她边拧开煤气灶边对两个孩子撂下一句：“都去洗手。”</p>

姜晚笙小声嘟囔：“又要洗。”</p>

她转头看看站一侧的祁琛，眼睛弯弯，“走吧我们去洗手，奶奶有洁癖，不洗要打你手心的。”</p>

说完，就伸出手又要牵他。</p>

下一秒，被祁琛侧过身躲开了。</p>

姜晚笙眨两下睫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明明上学的时候去哪里老师都让好朋友们牵着手的。</p>

难道他们不是好朋友吗？</p>

她挠挠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和我牵手？”</p>

祁琛没吭声，一言不发地往卫生间走。</p>

没得到回答姜晚笙不死心，跟在他身后继续喋喋不休地问，像个复读机，一遍遍重复。</p>

“你为什么不牵我的手？”</p>

水龙头的哗哗水流声也盖不过她反复的“为什么”</p>

清澈沾着点奶呼的音色，祁琛有些不自在地吞咽一下，他低下头挤出洗手液泡沫。</p>

甜腻的荔枝香味，和她身上味道一样。</p>

祁琛没由来地微皱眉心。</p>

这一细微的动作正好被紧盯着他的姜晚笙看见。</p>

她每次闯祸爸爸就是这个表情，但是她现在明明没有犯错误！</p>

姜晚笙瞬间噤声不再说话，眼梢翘起，瞪了他一眼。</p>

“我生气了！”</p>

说完，就先一步跑开，一个人气鼓鼓去饭桌上坐着。</p>

祁琛：“……”</p>

方蓉英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姜晚笙环抱双臂坐在餐桌最顶头，双唇紧抿，一脸生气的模样。</p>

祁琛略微有些无措地站在餐桌的另一头。</p>

两人间的气氛透着些许紧张。</p>

都不用问发生了什么，方蓉英就大概猜到是姜晚笙在无理取闹，自己的孙女太了解了，是个古灵精怪的性格。</p>

方蓉英抽出一只手来轻拍祁琛的后背，问他：“小琛几年级了？”</p>

祁琛回道：“四年级。”</p>

“那就是比我们晚晚大两岁。”方蓉英和蔼地笑笑，“你是哥哥，多让着她点。”</p>

听到这话，姜晚笙猛地抬起头。</p>

她脸颊上浮着淡淡红晕，哼了一声，不服气：“谁要他让！”</p>

方蓉英无奈地摇摇头。</p>

努嘴，示意祁琛不用理她坐下吃饭。</p>

三荤一素还有汤，着实丰盛。</p>

姜晚笙瞥见有自己最爱吃的烤鸭，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加上从早晨现在肚子都是空的，她抱着饭碗吃得狼吞虎咽。</p>

反观桌对面的祁琛，就显得有些没食欲。</p>

他吃饭速度很慢，而且荤菜一点没动，只夹了几筷子面前的一盘清炒青菜。</p>

方蓉英以为他是够不着，给他移近了点。</p>

结果发现祁琛还是对那几盘荤菜视而不见，甚至蜷紧了手指，鼻尖皱着，似是很恶心。</p>

想到了什么，方蓉英问：“小琛你是不是中暑了？”</p>

祁琛知道自己没有中暑，他只是吃不下任何肉类。</p>

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便沉默着，也不说是或者不是。</p>

姜晚笙忽而停下筷子。</p>

奶奶的话提醒她了，他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肯定很不舒服，她是不是误会他了……</p>

顿了须臾，她起身，把身侧的冰西瓜和冰杨梅推到祁琛的面前。</p>

“你吃点，吃完就不难受啦。”</p>

祁琛愣了愣，抬头看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