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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承天门桥南吉时</p>
柳溶月穿青色官袍、戴六品乌纱,哆里哆嗦、颤颤巍巍地站在屏风之后。</p>
她自屏风间隙向外看去,只见外面已经排队站立了许多百姓,其中绝大多数皆是须发全白,想来这些人就是赵县丞口中的什么“宛平耆宿”。</p>
柳大小姐从小到大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腆着大脸出去,对着这帮爷爷辈儿的老农教育春播?别说春播,就是萝卜,柳大小姐也没见过刚从地里拔出来的。</p>
再说圣上让她宣讲的那是什么口谕啊?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太祖爷爷泉下有知,这不是诚心看大伙儿笑话儿吗?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去。不去的话,苏奶奶那关她就过不去。</p>
看看外面等她训话的百姓,再看看身边儿虎着脸盯着她的苏旭,柳溶月双腿发软、心头发慌、忽而一阵烦恶冲上喉头,她紧张到弯腰干呕!</p>
那时的柳溶月双手捂脸,好生想哭:老天不公啊!明明俩人换命,凭什么就可着我一个人儿挤兑?苏旭的功课:裁衣服、缝褥子都是我背着人儿偷偷摸摸给他圆上的。到我的差事,怎么都得自己亲力亲为?</p>
柳溶月又是发慌又是怄气,难过得几乎当场哭了出来。</p>
陪着胆小“大人”出来宣谕的苏旭和诗素连忙把柳溶月扶在中间:“哎哎哎!你别哭啊!”</p>
“就是啊!小姐!外头那么多人等着呢!咱得支棱起来啊!”</p>
他俩看她面无人色,知道她是吓得不轻,不禁一起急得跺脚。</p>
这一刻,苏旭与诗素虽然心底恨疯了柳溶月这废物!无奈眼前实在没有别人能推出去当官儿,只得秃子当和尚—暂且将就了她这块材料。</p>
这二人一个咬牙切齿地帮她捶背,一个痛心疾首地为她拍胸。</p>
苏旭不住手地拍打柳溶月惨白的脸颊:“喘气儿!喘气儿啊!喘气儿就不吐了!我说你怕什么啊?这是让你上台宣谕,又不是让你上台自杀。咱别一脸大限将至的样子好不好?打起精神来啊!我的县令大人!”</p>
诗素不住手地用罗帕给小姐扇风:“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呗!您昨天背了一宿我也听明白了,宣谕不就是高声说话儿么?你后妈天天高声骂你,人家也活得好好儿的!”</p>
柳溶月指着外面声音颤抖:“你俩都看见了!外面儿站着的都是咱爷爷辈儿的老农!皇上这谕旨我宣了他们笑话我怎么办?”</p>
苏旭强喂柳溶月喝口茶水饮嗓儿:“你宣的是圣谕!谁敢说个‘不’字?”</p>
诗素拿着罗帕给柳溶月擦汗:“又不是让你上台唱大戏,谁还等着碰头彩儿了?”</p>
此刻的柳溶月如同一个不想上学的小小儿郎,她攀着苏旭的胳膊垂死挣扎:“不是!你们不知道皇上让我宣谕些啥?我要说了他们准得笑话我!到时候皇上不说他自己不通农事,定然责备我宣谕无能!”</p>
诗素把小姐死活从苏旭身边拽开:“这口谕皇上敢说,他们敢听,凭啥就你不敢念?!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撒开少奶奶袖子!拉拉扯扯好看怎地?”</p>
倒是苏旭唯恐把柳溶月给吓哭了更难下台,他耐着性子好言好语:“月儿!别怕!你松开我!你去照本宣科就行,皇上口谕圣旨,顺天府派下白纸黑字的证据,你只要一字不差地宣了就没人能责备你什么!”</p>
柳溶月尤不放心:“万一他们笑话我,我怎么办?”</p>
诗素虎下粉面:“他们敢!谁笑话你咱让王话痨打死谁!”</p>
柳溶月苦着脸:“王话痨就嘴厉害!他打得过谁啊?”</p>
苏旭好声哄骗:“那等你宣讲完这一回!咱就去雇一个能打的给你做小厮!给你身边儿凑哼哈二将,要文有骂街的、要武有打仗的,还不行吗?”</p>
柳溶月还不放心:“那今天有人欺负我怎么办?”</p>
苏旭拍胸夸口:“有我呢!谁欺负你,你就找我为你出头!”</p>
就这么着,柳大老爷让“老婆”、丫头连哄再劝了好久,才举步维艰地转过了屏风。</p>
她木然地看着台下一众苍髯皓首的耆宿,觉得自己丢人现眼定然就在眼前!</p>
其时早春天气,正是河开燕来。</p>
这一天艳阳和煦高照,这一天暖风吹面不寒。</p>
直眉瞪眼的年轻知县呆立在宣谕高台之上有口难言,真如木雕泥塑一般。</p>
宛平县一众耆宿抬头仰视本县新任父母,心中不由各自赞叹:一表人才啊!稳稳当当啊!</p>
别看人家年纪轻轻,真是压得住场面!</p>
这位大人不愧尚书公子,你看他面沉似水,人家那叫不怒而威啊!</p>
柳溶月看着台下乌央乌央的脑袋,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跳河一闭眼地决定破罐子破摔。</p>
柳大人对着台下大声嚷道:“圣上口谕!‘说与百姓每,都要种蚕养桑,不许闲了’!”</p>
就在柳溶月以为底下这帮年高德劭的耆宿听了如此荒诞不经的宣谕,定然会嘘声大作,将自己轰下台去的时候,不提防下面齐声山呼万岁,众人依例下跪磕头。</p>
赵县丞趁机高喊:“宣谕毕!”</p>
柳溶月当场傻住:“这……就完了?”</p>
略知“后台”风波的赵县丞强忍笑意:“大人实在是认真之人,凡事想得太细。其实这宣谕一事,是本朝成例、已近风俗。圣上每月初一颁布的谕旨都干脆照抄太祖故智,年年都是这番说辞,这些耆宿谁真往心里去?如今年深日久,每月初一,这帮老爷子竟是前来散心聊天儿的居多。大人您要是没事儿,不如就让这些耆宿散了吧。他们岁数都不小了,站那么久也怪不容易的。”</p>
想想自己担惊受怕了大半日,这听着就不太成话的圣训居然如此浮皮潦草地宣谕完毕,柳溶月不禁有些泄气。那一瞬间,她真觉得爷们儿嘴里那端庄严肃的朝堂天下,大概、也许、没准儿,可能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唬人!原来好多事儿他们自己也不当真!</p>
何况柳大人已经看见许多卖早点、卖茶水的摊子已经支好多时,诸多小贩正与耆宿们含情凝睇,当真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p>
至此,柳溶月才完全相信:敢情这帮耆宿来听宣谕就是走个过场儿,人家纯粹是来聚众聊天儿的!合着这件事儿皇上不上心,大伙儿不当真,就我老实人纠结大半宿!</p>
一瞬间柳溶月委屈大了:你们这不欺负人吗?!</p>
即在此时,柳溶月忽见须发皆白的耆宿当中,鹤立鸡群了一位满脸忠厚的精干小伙儿。这小伙子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自己将他叫过去说话。</p>
柳溶月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因为她长在深闺谁都不认识!</p>
不过也难保此人认识苏旭,柳溶月正想去屏风后面向“奶奶”咨询一二,忽见这小伙子分开众人,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p>
柳溶月心头怪异,她问赵县丞:“此乃何人?”</p>
赵县丞往下看了看,不由心头火起:“下面这个汉子,你为何站在耆宿列中?纵然是送你爷爷前来听宣,也需站在后面才是!”</p>
那青年满脸忠厚、声音洪亮:“回大人的话。小子‘耆宿’!刚刚在宛平县龙道村买了房舍三间。昨日听村里保甲哥哥说,县令大人要找‘耆宿’。小的这一早儿就来了。大人,我都在这儿站了半天了,不知您找我啥事儿啊?”</p>
赵县丞莫名所以地看向柳溶月:“大人,这谁啊?您找他也别这会儿啊,不合规矩。”</p>
柳溶月满脸冤屈:“我什么时候找他了?我就不认识他!”</p>
那年轻人不急不躁,依旧满脸忠厚:“大人,不是您找‘耆宿’么?我就是‘耆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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