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慧眼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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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满月之下，如此堪羡的琢玉郎君，别说是摊贩、路人，便是苏旭站在一边儿看着“丈夫”都觉得脸上有光！当熟梨糕热腾腾咬到嘴里的时候，柳朝颜就是进宫嫁给皇上，柳溶月也不羡慕了。</p>

原来市井小吃这么好吃解馋的！怪不得苏旭那本家苏轼说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让她时常出来吃吃逛逛，她愿意耐性再做些日子男人！</p>

上元集市诸般杂耍齐全，训狗熊、说评书的应有尽有，还有舞大刀的霍霍生风！</p>

苏旭瞧着那些打把势的正在有趣，忽然身子被人一撞，似有粗糙大手在他柔嫩腰腹狠摸了一把。</p>

倘若苏旭自幼就是女孩儿，他定然知道这是个流氓！</p>

无奈苏旭自幼飞鹰走马、也习骑射，和同伴厮磨磕碰实在寻常！</p>

他回头看看，挤着自己的原来是个挑担子贩绒花的青年小贩。这人身体颀长、眼神活络，甚是强健。苏旭第一眼看到此人，不禁有些新奇：如此练家子似的身板儿，居然做了卖胭脂的小贩，实在屈才。</p>

不过一瞥之下，苏旭又有些疑心：这人怎地看着有些眼熟？细细思索之后，苏旭暗自摇头：我不曾见过此人啊！想着，他不由又看了小贩几眼。</p>

那小贩觑见如此标致的小娘子被他占了好大便宜，居然没有惊叫躲闪，还肯频频打量自己，不由心花怒放！他寻思：莫非这雌儿竟然对我有意？很好！很好！此行不虚！</p>

苏旭见那人眼珠儿提溜转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正在疑惑这小贩难道认识自己？忽听身边的诗素开心笑道：“他卖的绒花倒是别致！”</p>

柳溶月瞧见一支珠钗不俗，信手拿起来细细端详：这支掐丝镶宝的珍珠钗在花灯之下熠熠生光，不但做工细精细、且珠大丰盈，便在首饰楼里也不算寻常货。</p>

柳溶月脱口赞叹：“宛平繁华果然不假，这样精巧首饰也肯随便摆在摊子上卖。”她抬头看那小贩，含笑问道：“掌柜的，这簪子如何卖法？”</p>

柳溶月此刻袖中有离家之时翠书、丹画塞的散碎银两。她盘算着：这簪子虽好，却非十足簇新。如果价钱合适，我便买给苏旭盘头使，省得奶奶日日头上插根筷子，还当自己是荆钗布裙妆开见喜。</p>

那小贩没想到居然碰到识货的买家，他有些支吾：“肆……嗯，叁佰钱！小相公要是喜欢，还可贱些！”</p>

柳溶月起初疑心自己听错了！且不提上面的珠子与手工，就是这支素银簪也不止此数。</p>

这就是柳溶月涉世不深、苏旭不懂行市，但凡此刻看耍狗熊拔不出双眼的王话痨扭过头来掺和一耳朵，他都能脱口而出：“你这别是贼赃吧！”</p>

诗素精心挑了别致绒花三朵、红绿头绳儿两卷儿、胭脂口脂各一，她喜滋滋地央求：“小……少爷！过年您都没给我放赏，我晓得您做官儿不容易，多了也不敢讨，您给我把这胭脂账结了，做个少爷花开富贵、红运高升的彩头，行不行？”</p>

俏丫头如此嘴甜，主人也难驳斥，便是苏旭这等吝啬人也不禁微笑点头：“好乖小嘴！少爷赏了！”</p>

倒是那个小贩，听了什么“少爷”，什么“做官”的言语，顿时脸色微变，几乎扭头就走。</p>

苏旭会错了意思，伸手阻拦：“这位小哥儿，我们是诚心要买，你如何要走？哦，想来是要挑到街边儿交易？这也很是。”</p>

苏旭此时声音清脆悦耳、手指白皙柔嫩，那贩子抬头再看这位少妇打扮的美貌女子，不觉又是心痒难熬。他咬了咬牙，将挑子担到了路边，腆脸笑道：“姐姐说得很是，咱们到这边好好谈谈。”</p>

苏旭心里别扭：此人身子挺强，眼睛不好，怎地看人往肉里钻的？</p>

柳溶月倒没留神这个，需知苏奶奶纵然首肯，也未必舍得掏钱。她连忙从怀里掏出小块儿银子预备付账。她这银子只得六钱上下。</p>

柳溶月暗自计算：簪子三百个钱；头花儿十文一朵，三朵三十文；头绳儿三卷九文钱；胭脂口脂说是五十文，总共三百八十九文钱。我这银子成色不好，寻常只怕换不得六百个大钱。不过这贩子又说簪子还肯给我些便宜，那他该找零二百一十一文才是。唉，倘若他嫌我银子黑旧零碎，找二百文也使得！</p>

正在双方包裹脂粉之时，偏巧吴班头远远看到本县太爷来逛花灯！</p>

衙外遇上司，装瞎是作死。</p>

吴班头连忙带了手下过来给大老爷请安，隔着人山人海，他大声笑道：“大人！您在这儿啊！”</p>

柳溶月还没来得及跟吴班头打招呼，眼前小贩看见来了官衣儿，突然脸色惨白，他匆匆塞给柳溶月一把铜钱扭头就走！</p>

柳溶月垂头一看，心下大骇：这不给得了我三百多文啊？那人家不就赔了吗？他小本经营不容易，我可不能贪图这些！</p>

也是她现在身高腿长，眼见小贩在人群中艰难跑动，柳溶月当即拔腿就追！</p>

柳溶月举着铜钱，边追边喊：“站住！别跑！”</p>

那小贩见柳溶月追来，顿时发足狂奔，跑得更快。</p>

吴班头他们远远瞧见太爷追人，虽然不知为何，也不敢落于人后：“老爷要抓谁？让小的来动手！”</p>

苏旭、诗素和王话痨都没闹明白：这怎么买点儿东西还跑上了？</p>

唯恐柳溶月出事，他们连忙在后追赶：“大人！咱跑什么？”</p>

“月……苏旭！怎么了？”</p>

“小……少爷！你慢着！”</p>

如此，小贩在前面跑，柳溶月在后面追；柳溶月在后面追，吴班头带人在后面撵；吴班头带人在后面撵，王话痨拽着诗素和苏旭一路狂奔。</p>

路过行人没有不看的！</p>

正鸡飞狗跳之时，柳溶月忽听不远处马蹄声声，马上穿簇新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官袍之人高声断喝：“哥哥啊！你为何在这里奔跑？”</p>

柳溶月还没想起来此人是谁，眼前异变突生！</p>

她就听“咣当”一声！来人勒缰不及，骏马失蹄，一下将那小贩撞翻在地。</p>

马上那位正是刚托干爹洪福，当上五城兵马司副指挥的苏尚书大好干儿—王福江是也！</p>

他见自己踢伤了人，不由心惊呆住。</p>

柳溶月紧追两步、冲上前去细看，她这幅身子纵然好使，也是许久不曾运动，一时她指着小贩，呼哧带喘，有口难言。</p>

就这么个功夫，身后诸人陆续跑到。</p>

一众衙役为图在大人面前表现忠勇，纷纷扑上将那人牢牢按住。</p>

吴班头疾步赶来，口中连叫：“抓住了吗？这杂碎如何得罪了大人？”</p>

那小贩遭了马踢，受了些伤。</p>

他眼见诸多宛平衙役、五城兵马司官兵齐聚眼前，将自己生擒活拿，不由心如死灰、暗道不是不报！不过此人究竟硬气，他对着柳溶月咬牙切齿：“罢了！这些年老子迷奸良家妇女！杀人偷盗无数！谁知居然栽到你的手里！我既被你逮住，想必性命难保！我今日只问你一句！我易容精巧，与画影图形迥异！你如何看出我是海捕淫贼的？你凭什么追我？”</p>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p>

大！人！破！案！了！</p>

在场衙役皆以万分崇敬的眼光看着大人！</p>

柳溶月本尊发呆半晌，方才明白过味儿来！</p>

她在喘息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将一百文钱塞到小贩手里，羞涩低声：“你找错钱了……”</p>

小贩当场口喷鲜血，险些暴毙大街。</p>

此时宛平街上游人亲眼目睹新任知县大人还未正式上任，已经为民除害。</p>

百姓们不由齐声鼓掌喝彩，众口称颂青天。</p>

唯苏旭扶额喟叹：人家命好！你不能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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