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思入骨惘然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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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p>

皇帝的隐侍。</p>

并非特定指代某一个人，因为一个黄雀死了，会有另一个人成为黄雀。</p>

除非主子没了，那主子身边特定代号的隐侍，自然也就没了。</p>

贺境心知道，她爹一直在找黄雀。</p>

但她一直不理解，她爹为什么要找黄雀。</p>

从贺境心记事起，她爹除了时不时不在家，要离家几天之外，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贺境心能感觉到，她爹是真的很喜欢这样普通人的生活。</p>

一个人喜欢安宁，又为何要去打破这份安宁。</p>

他好不容易从青蝉变成了贺从渊，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在这样的前提下，父亲为何要找黄雀？</p>

直到——</p>

她在这里，见到了顾岑宴。</p>

她从顾岑宴的口中，听到了苏芷这个名字。</p>

十年前，苏芷，死里逃生被父亲救下。</p>

以前不曾在意，如今从爹娘的对话中，贺境心大概能猜出来，这位苏芷原本应该是贵人家的女儿，但因有心人的贪念，她被狸猫换太子，从此过上了被磋磨虐待压榨的日子。</p>

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还不少。</p>

换了苏芷的那户人家，决定去找亲生的，谋那泼天的富贵。却不想，这一切被苏芷知晓，之后发生了什么，贺境心并不知道，线索有限，她推断不出来。</p>

之后，苏芷就被人追杀，想要灭她的口，当时父亲是说那假的想要灭口，买凶杀人。</p>

父亲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寻找黄雀，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线索，所以他将相思骰连同信件，一起寄给了在仰天山的逍遥。</p>

十年前，顾岑宴中状元，入翰林，本该前途无限，却在第二年传出染病暴毙的消息。</p>

但现在，这位状元郎并没有死，除了脸上多了一条陈年旧疤之外，他活得好好的，并且还在暗中替皇帝做事。</p>

非常微妙的是，他爹寄到青州来的骰子，真正的主人是顾岑宴。</p>

顾岑宴将骰子送给了苏芷。</p>

骨骰放在赌坊里，只是用来赌钱的工具而已，多的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p>

但如果并不是在赌坊里，而是一个少年人送给一个姑娘，那这骰子的意思便很明显了。</p>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p>

这骰子上的每一个点数，都是很用心的将那些细小的朱砂镶嵌进去，这骰子呈现出一种玉质光泽，必定是被人反复把玩，骰子上没有一点划痕，也足以看出这个骰子被人妥善保存。</p>

一枚相思骰，看起来不起眼。</p>

但其背后，却藏着一段叫人难受的过去。</p>

这些风花雪月暂且不提。</p>

但只这些看似零碎的线索，连成线，却又十分清晰明了。</p>

十年前，父亲救了苏芷，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想来苏芷应该是不在了，她将相思骰交给了父亲，让父亲帮她将这枚骰子还给顾岑宴。</p>

但父亲应该是查到顾岑宴染病暴毙，此事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事端，贺境心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总之，贺从渊应该是查到了顾岑宴成了皇帝的隐侍，继承了黄雀的代号。</p>

贺境心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找黄雀，但若是为了替苏芷交接遗物的话，倒也能说得通。</p>

父亲找了很久，想来也是通过很多线索，最终确定黄雀就在青州。</p>

“你是黄雀。”贺境心看着顾岑宴，比起刚刚冷不丁地趁着顾岑宴情绪失守，乍然叫破的试探，这一次贺境心的语气里，已然是十分地笃定。</p>

顾岑宴收回了手，他敛了神色，看向贺境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与审视，“你是谁？”</p>

贺境心看着顾岑宴，却像是在看一扇耸立在她面前的大门。</p>

这扇门一直存在。</p>

推开，她就会真正走入父亲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p>

贺境心带着贺影心去长安城的时候，也不过是想要弄清楚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在找到凶手是左相之后，她主动入坑成了嫌疑人，成功将左相拉下马。</p>

那个时候，贺境心觉得，一切到此为止。</p>

所以左相肯不肯说他弄死贺从渊的原因，贺境心并不在意。</p>

因为贺境心并不打算去窥探父亲的过去。</p>

直到——</p>

皇帝对贺影心的态度很微妙。</p>

贺境心是个人精，皇帝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放弃自己看中的驸马人选，强行让贺境心嫁给宋钺，而且还那么着急，就像是在为了什么更大的事情做准备一样。</p>

如她所想，大婚之日，宋钺失手砸了皇帝给的玉如意，当时宋钺以为自己太紧张了，所以才会不小心摔了，但后来贺境心有回去看过，那玉如意上被人动了手脚，隐晦地上了油，而宋钺上去接赏的时候，万福公公站的位置很微妙，悄悄地使个绊子也能做到。</p>

砸个玉如意而已，一般情况下，顶多会被说两句，有容人之量的甚至根本不在意，皇帝看起来并非是小气之人，他连自己头上被左相戴绿帽子都能忍下，还一忍就是这么多年，足以可见皇帝的心胸之广。</p>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以宋钺砸了御赐之物，是对皇帝大不敬，直接将才提拔成从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宋钺，贬到了青州永昌县当县令。</p>

贺境心曾经有想过一个问题，皇帝把宋钺贬到青州来，是偶然，还是特地选的。</p>

现在看来，皇帝是故意的。</p>

黄雀就在青州，就算青州被仰天山那位明先生买通了上下，但对于黄雀来说，若他有心，绝不可能传不出消息去。</p>

那么，如果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仰天山上的事情，为什么却放任那些人在山上这么多年不管不问？</p>

他当初将仰天山上的事转手又交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又让闻雨声去了仰天山，暗中调查那笔巨额宝藏所在何处。</p>

后来从三年前，明先生把控仰天山，整个胶东道都被他买通了。</p>

但这些被买通的势力之中，绝对不包括顾岑宴。</p>

黄雀就在青州，皇帝绝对知道现在的青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p>

但他却在放任了三年之后，把宋钺派到了青州。</p>

从他一路让自己的隐龙卫护着宋钺，不让他出意外来看，皇帝将宋钺贬到青州，决不是让他来送死的。</p>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帝从一开始将宋钺贬到青州，就是想要处理掉仰天山上的那股势力。</p>

从青州到长安城，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走水路也需要不少时间，但他们只等了大半个月，就等来了裴肃，而那个时候裴肃已经把胶东道上下都拿下了。</p>

如此快的速度，就好像是他一早就在待命一样。</p>

贺境心看不懂皇帝。</p>

确切来说是贺境心收集累积到的线索还不足以让她搞明白，皇帝这一箩筐的骚操作，到底是为什么目的。</p>

皇帝想做什么，时间久了，自然有弄清楚的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