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新则》的第一次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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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安朝堂也从战争基本胜利的欢呼雀跃中，稍稍冷静了下来。</p>

——作为汉家政权中央行政中心，长安朝堂需要做的事很多。</p>

抛开其他的日常运转、每年都有的例行政务，也还有许多事需要长安朝堂去着手操办。</p>

甚至单就是这场虽还未正式宣告胜利，却也已经基本板上钉钉的战争，都有着数不尽的事，需要长安朝堂花一到两年的时间去忙活。</p>

冬十二月，马邑、河套两个战场，分别向长安朝堂呈上了此战的伤亡名单。</p>

马邑战场，由于一场汉匈双方兵力悬殊的马邑攻防战，伤亡稍微多一些。</p>

前后不超过二十天的战争，让程不识麾下的马邑守军，遭受了超过六千人阵亡，上万人不同程度伤残的巨大损失。</p>

当然，作为守城一方，程不识所部的损失，肯定没有作为攻城一方的匈奴单于庭主力大。</p>

只是有匈奴人的‘抢尸之俗’从中作梗，程不识所部虽然也对军臣的单于庭主力，造成了不下万人规模的杀伤，却根本拿不出最直接的证据：首级，来证明自己的武勋斩获。</p>

结合各方数据——如马邑战场众将帅的大致目测、估算，以及草原消息渠道，即长安侯卢他之传回来的大概消息，此战，军臣所率领的单于庭主力，在马邑城外捡走了不下上万具尸首。</p>

同时，也有不少于万人于阵前负伤，并因为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而或死或残。</p>

在草原，伤残，和战死也没什么两样。</p>

于是，长安朝堂经过短暂的商讨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起了阵亡将士的抚恤、伤残将士的安置，以及马邑方面军上下将帅的军功核准事宜。</p>

——在早先，刘荣拿出军功核准新则时，大家伙还没发现这个新制度，居然会让长安朝堂在战后的工作量，增加到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p>

因为按照刘荣在《新则》当中的规定，阵亡将士的军功核准，需要有至少三位同属一什的战友，以及往上数三级的直系上官来背书。</p>

举个例子；</p>

你是一个大头兵，在这场马邑战役中，不幸被一支流矢射落于马邑城头。</p>

你们什的八个大头兵、两个伍长、一个什长，除了你之外，也还有另外一个大头兵战死，并有一位伍长负伤。</p>

战后，你所在的校尉部上报长安朝堂，说你战死前立有武勋，需要长安朝堂核准。</p>

这时候，你六个幸存的同什战友当中，要有三人为你的武勋作证、背书。</p>

与此同时，你负伤的伍长，你们十个人的长官什长，以及那位你很少见到的、手握五十人指挥权的屯长，都要为你和另外一个阵亡者作证：这俩人不是逃兵，也不是在战场上失踪，而是切切实实战死在了马邑城头。</p>

同时，他们还要根据自己所了解到的讯息，为你二人的军功背书。</p>

比如你的三个战友说：嗯，这厮在马邑城头射杀了两个匈奴人，砍死一个匈奴人，俺们都看到了；</p>

你们伍长符合：没错，射杀的那两个匈奴人，尸体被城外的其他匈奴人抢了回去，砍死的那个则割取了首级，上交到了军监官那里。</p>

你们什长看向屯长：这事儿，我跟上官您汇报过的？</p>

屯长则答：没错，这事儿是真的，我这还有书面汇报的留底，我也向军监官专门汇报过这件事。</p>

至此，你这个阵亡将士身前的武勋，才算是得到了完整的证据链。</p>

——你的尸首，导致你死亡的武器类别，以及你受到致死创伤的部位，证明了你是阵亡马邑的英烈；</p>

你的战友们、上官们，以及那颗被军监官记录在案的匈奴首级，证明了你生前的武勋不假。</p>

然后，才是长安朝堂拿着一本《新则》翻，根据规定给你定功勋级别。</p>

就拿以上这个案例来说，作为《新则》颁布之后，汉家发生的第一场战争，无论马邑战场还是河套战场，上下将帅的个人武勋评级，无疑都是看能否达到三等功的标准。</p>

原因无他：二等功是以‘曾立过三等功’作为先决条件，一等功是以‘曾立过二等功’作为前提，诸如此类；</p>

这才是《新则》发布后的第一场战争，自然没人在此战之前，就立过个人三等功。</p>

所以此战，汉军在马邑、河套两个战场的共计二十来万兵马，其实都只需要判断其是否达到个人三等功。</p>

根据《新则》对个人三等功的规定，有三种情况可以判定为：符合个人三等功。</p>

其一：斩首三级，并伤不至残，伤愈后仍可继续服役；</p>

其二：斩首二级，伤残退役者；</p>

其三：斩首一级，战殁殉国者。</p>

只要你在一场至少势均力敌的战争中，达成以上三条当中的任意一条，你就能被评为个人三等功。</p>

而在上面这个案例当中，马邑战场的‘你’以寡敌众，无疑是满足了‘敌我双方至少势均力敌’的难度要求；</p>

与此同时，阵亡的你生前有斩首三级，远远超过了《新则》对个人三等功所要求的：斩首一级后战殁殉国。</p>

虽然你能拿出首级作为证明的武勋只有一颗，但另外那两颗也有人证；</p>

就算要打些折扣，也肯定不会完全不作数——至少也能为你赢得一点感情分。</p>

再加上你战殁，你很可能就要被立为正面典型：于马邑战场荣立三等功，为伟大胜利英勇捐躯的英烈某某！</p>

你的妻儿能得到你的三等功臣赏钱十万，布一匹，以及一块《三等功臣之户》的功臣匾；</p>

你的阵亡抚恤金另算，大概是长安朝堂十来万钱，当地郡衙五六万，县衙两三万——总计二十来万钱。</p>

你的后事，无论是丧葬之礼还是迎来往送，所有支出都有官府和上官承担，根本不需要花费你留下的阵亡抚恤金，以及三等功赏金。</p>

至此，你作为一个战死沙场的已故三等功臣，为你的妻儿留下了大约三十万钱——价值大约三个中产之家总家产的钱财；</p>

与此同时，你的子嗣也会被贴上‘英烈之后’的政治增益标签，且有一人可入宫为郎，在当今天子身边侍奉一年！</p>

待结束在皇宫中的实习期，你那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可以选择做一个百石级别的官员，或是投军成为底层军官：什长……</p>

以上，就是一位在马邑战场阵亡的有功将士，在战争结束之后所能得到的待遇，以及军功判定流程。</p>

看上去，似乎并不算很繁杂？</p>

不过是找阵亡者的三个战友、三个上官，外加军中的军监——即军功核算官了解一下情况，然后由他们做担保，来判定这个人生前的军功；</p>

等战争结束之后，再由上官把阵亡将士的尸首，以及长安朝堂下发的赏赐、抚恤送回此人的家乡，交到此人的妻儿老小手中……</p>

但你要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有功阵亡将士，需要长安朝堂做的工作量。</p>

而这样的有功阵亡将士，马邑战场有至少两千人。</p>

此外，还有将近四千人，虽然生前没有实打实的武勋，达不到个人三等功的判定标准，却也是有功于宗庙、社稷的烈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