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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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事虽然被刘荣理智的暂且搁置，但河西，刘荣却也是按捺不住胸中激动，暗下盘算了起来。</p>

说起来，在这场汉匈河套战役之前，汉家西北边墙与匈奴人交界的部分，其地形非常特殊。</p>

——河套东侧、南侧，是汉家的北地、陇右、上、代等郡；</p>

河套以北，是匈奴慕南；</p>

西，则是以祁连山脉为依托的河西地。</p>

至于河套以南？</p>

怎么说呢……</p>

河套之所以叫‘河套’——之所以能让黄河绕出半个大圆，将河套除南面外的其他方向包的严严实实，就是因为河套地区的地势，比周边都要高出不少。</p>

而河套的高地势，又恰恰是源自于衍生出河套地区的：黄土高原。</p>

也就是说，河套及周边地区的地势，基本就是：河套南边是高原，河套本身也是高原向北侧衍生出来的一块凸起部分；</p>

就像是三面临海的半岛——河套地区除了南接高原，其他三面，都是地势明显比河套更低的草原、平原。</p>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过去，从来都没人敢幻想有朝一日，汉家能在不付出巨大伤亡代价的前提下，轻轻松松得将河套拿下。</p>

——哪怕是在热武器横行的后世新时代，从低地势向高地势发起冲击，也依旧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p>

自更别提如今，尚还处于青铜时代末期、钢铁时代初期的冷兵器时代了。</p>

毫不夸张的说：在飞机大炮、钢铁洪流肆虐蓝星之前，河套的拥有者，始终可以对北面的幕南、西边的河西，以及东侧的汉家边郡，保持居高临下的战略威慑。</p>

在过去，汉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将边墙防务的大半重心，都集中在西北沿线，即北地、陇右及上、代（郡）一线。</p>

至于东北沿线，则直接丢给了燕、代、赵三个戍边王去操心。</p>

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那场险些颠覆了汉家宗庙社稷，甚至是差点就让神州陆沉的外族入侵战争，也同样在告诉全天下的汉人：谁有河套，谁就能随时动手，自高而下，出其不意！</p>

而现在，河套为汉家所有了。</p>

形式，已经彻彻底底的扭转。</p>

——过去，匈奴人捏着河套这块宝地，春、夏、秋三季可以放牧，冬天还可以在温暖的河套过冬；</p>

与此同时，匈奴人还能通过河套的地理优势，对东侧的汉边保持战略威慑，并不费一兵一族，时刻保持对河西地区的掌控。</p>

但随着河套易主，曾为匈奴人所有的一切优势，都已经转变为了汉家的。</p>

你的河套很不错；</p>

但现在，是我的河套了……</p>

“有了河套，西北边墙，如北地、陇右、上、代等郡，便算是压力骤减。”</p>

“反倒是匈奴人的河西、幕南，要时刻处于我汉家的活力范围之内；”</p>

“只要想，我汉家便随时可以兵出河套，或北上踏足幕南，或西进染指河西。”</p>

“——有高阙作为屏障，幕南，匈奴人倒是暂时不用太担心。”</p>

“但河西嘛~”</p>

“嘿；”</p>

“河西和河套之间，可没有第二個高阙啊……”</p>

看着那张在短短几年内，就已经被自己摩挲出些许淡黄色的巨大堪舆，刘荣的嘴角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p>

对于匈奴这个政权，或者说是特殊整体，刘荣自然是了解极深。</p>

用一个较为形象的参照物来举例：如今的匈奴，就像是完全遵从丛林法则，尚未从原始、野蛮发展到文明阶段的宗周。</p>

没错；</p>

宗周。</p>

就像是周天子名义上为天下王，实则却有八百诸侯各自为政，乃至于彼此攻伐。</p>

周天子可以征召各路诸侯勤王，如今的匈奴单于庭也一样——要打仗了才会调动各部兵马，平日里根本管都不用管，任他们天南地北，自生自灭。</p>

周天子凭借朝贡体系，来维持对各路诸侯的掌控，匈奴单于庭亦然——以每年一次的蹛林大会，来作为匈奴各部与单于庭之间的纽带，并以朝贡彰显单于庭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p>

唯一不同的点在于：宗周再怎么着，也是一个文明。</p>

周天子压制诸侯，并不需要完全仰仗武力，而是可以用礼制、道德去进行压制。</p>

就好比说你，是宗周时期的一位诸侯；</p>

你就算再怎么野心勃勃，再怎么兵强马壮，也还是不敢明着对周天子说：你这天下，该寡人坐坐啦！</p>

别说是明着造反了——便是自称为王，都是宗周各路诸侯小心翼翼试探百十年，才最终通过‘相王’的方式得以成行。</p>

何谓‘相王’？</p>

即：相互尊王。</p>

好比你是一个诸侯，想称王；</p>

你和另一个诸侯关系不错，知道他也想称王；</p>

于是你俩一合计：哎呀~</p>

王这个东西，自己尊自己，多少有些没脸没皮啊~</p>

而且说出去，吃相也多少有些难看了。</p>

要不，咱俩相王吧！</p>

我尊你为王，伱尊我为王！</p>

这样别人问起来，我们也能说：哎呀~</p>

我不想做王的~</p>

还不是那个谁谁谁，非要尊我为王……</p>

那他都尊我为王了，我作为好朋友，总不能真把他当臣子、当地位比我低贱的人吧？</p>

所以，为了能和他以平等的身份相处，我也只能尊他为王了……</p>

这，也恰恰是刘荣认知中，如今的匈奴单于庭、如今的草原，与曾经的宗周列国、曾经的中原唯一不同的地方。</p>

——华夏人要脸，讲礼义廉耻，将忠孝道德、人伦孝悌。</p>

哪怕周天子已经暗弱，甚至很可能已经虚弱到一触即溃的程度，大家也不会直接发兵推翻周王室；</p>

而是会小心翼翼的通过‘相王’的方式，来先把自己的地位，拉到和周天子隐约平齐的位置。</p>

没错；</p>

周天子号‘天子’，实则却并不称皇、帝，而是称：周王。</p>

诸侯相王，等于说是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为自己及后代子孙，赢得了一个和周天子平齐的理论政治地位。</p>

——你是周王，我是秦王，他是齐王；</p>

大家都是王，没道理我们就非得听你的啊？</p>

咳咳，那么既然大家都是王了，那咱们俩打一架，应该也不能算是谋反了吧？</p>

顶多就是王和王、国和国之间打了一仗罢了。</p>

既然是打仗，那我一不小心把你灭了，也不是那么无法理解诶的事了吧……</p>

看看；</p>

这就是华夏人含蓄、委婉的文化，在那个时代最直接的体现。</p>

——连造反，连取而代之，都要一步步去试探、去蚕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