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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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情况危急，不怕江老板笑话，我早就吓破胆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非得让我说的话，大概是奔北边儿去了，可能是正北偏南吧，应该是这样。”</p>

正北偏南，是东是西？</p>

沈老爷气得差点儿翻白眼，怒气冲冲地喝道：“混账东西，满嘴胡话，我看你那脑子全长女人身上了，下去，赶紧给我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p>

沈少爷逆来顺受，既不反驳，也不恼火，拿起丝绢手帕擦了擦嘴，旋即又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身，轻轻咳了两声，拱手告辞道：“江老板，我身体不好，就先不奉陪了。”</p>

“理解，理解！”江连横起身致意，“沈少爷慢走，多谢提点。”</p>

沈志晔仍旧是病殃殃的架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转身便回房歇息去了。</p>

“江老板，多多担待，多多担待。”</p>

幺儿一走，沈老爷兀自赔罪道：“犬子让我给宠坏了，胡说八道，您二位务必海涵。”</p>

“哪里哪里，江某虽然岁年轻浅，但也算见过些世面，我看令郎绝不是那种纨绔公子，您这份家业，想必也守得住了。”</p>

“借您吉言！”</p>

沈老爷招呼江连横坐下，沉吟片刻，接着又说：“江老板，容老夫倚老卖老一回，您的保险生意这么大，我这点小事，实在是九牛一毛，不足挂齿，往后我照旧会买您家的保险，听说官府已经出兵剿匪，您又何必非得跟他们争个高低呢？”</p>

“诶，沈老爷，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晚辈替你出手，把那劫货的匪头子办了，老爷岭一带日后也能太平，你怎么……还不乐意呢？”</p>

“没有没有，老夫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p>

“要说麻烦，还得是我麻烦您呢！”</p>

江连横说：“沈老爷，宁安县城离这里太远，我来回折腾也不方便，不知道能不能让晚辈在您这多住些日子？”</p>

“啊，这……”老爷子双手搭在拐棍儿上，盯着面前的酒盅，许久没有答应。</p>

“您放心，这几天的吃喝挑费，包括庄外那二十个兵，全都由我来出钱，不会少了您的。”</p>

“唉，何必谈钱呢，无非是多几双筷子，老夫还招待得起……”</p>

“那您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p>

老爷子左思右想，实在是不敢得罪江家，便只好强笑着应承道：“没有了，江老板要住就住吧，正好我也想听听奉天那边的近况，就是不知道江老板准备怎么找那胡匪头子呢？”</p>

江连横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摇摇头说：“还没想好，不过劫了货，总是要销赃的，就算留下自用，也总该有点风声才对！”</p>

…………</p>

席散。</p>

沈老爷亲自为江家众人安排了客房，彼此又闲话了几句，便陆续回房休息去了。</p>

夜色已深，屋里更黑，江连横负手立在窗前。</p>

乡间的夜晚并不比城里安静，群山巍峨，黑压压的，时不时就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奇怪声响。</p>

联庄会不止能抵御胡匪，还兼顾着防范野兽侵袭。</p>

深山老林，野猪、熊瞎子、东北虎……随便一样野兽，都足以取人性命。</p>

“咚咚咚——”</p>

房门声忽然响起来，声音很轻，几不可闻。</p>

“东家，是我。”</p>

“进！”</p>

赵国砚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却还是不小心发出“吱呀”一声——溜门儿撬锁，他到底不是行家。</p>

所幸整个碉楼都已熄灯，静了片刻，不见异样，这才缓步走了进来。</p>

两人都没有换衣裳，尽管不曾明说，彼此却很有默契。</p>

“东家，那个沈少爷不太对劲儿呀！”赵国砚凑到窗前，月光勾勒出半边银灰色的脸。</p>

江连横点了点头：“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嘴巴让人给封上了。”</p>

“难不成是沈老爷勾结胡匪？可是，这也说不通啊！”</p>

“不像，这老爷子还算正派。”</p>

“那是被胡匪威胁了？”赵国砚仔细回忆道，“刚才没看见几个女眷，会不会是有人质在胡匪手上？”</p>

“你觉得那个海潮山像是吃干饭的么？”江连横冷哼道，“我倒觉得，可能就是他封了沈少爷的嘴！”</p>

“倒反天罡？把这的地主给架空了？”</p>

“嘶——也有点儿讲不通，按理来说，既然能架空，为啥不干脆抢了自己当地主？就算不当，拿钱跑路，也没必要赖在这不走。而且，这老沈头儿看起来也没屈着，真是挟持的话，那少爷哪还有进城的机会？”</p>

江连横冥思苦想，总觉得每种说法都有漏洞。</p>

想了半晌儿，终于摇了摇头，说：“算了，再等等，待会儿当面去问吧！”</p>

赵国砚点点头，暗自摸了摸怀里的配枪。</p>

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午夜时分。</p>

江连横换上“黑纱蝉翼云纹履”，领着赵国砚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p>

同样一扇门，在他手里，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p>

走廊里黑漆漆的，由于碉楼太大，竟莫名有些阴风阵阵。</p>

江连横并未刻意放缓脚步，却像孤魂野鬼般悄无声息，很快就经过了楼梯口，奔着沈少爷的卧房而去。</p>

便在此时，他又蓦地停了下来。</p>

却见沈少爷的卧房门下，竟渗出一条暖黄色的光亮——没睡？</p>

正在犹疑间，忽听门内隐约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沙沙的，似乎强压着怒气，如同蛇在昂首吐信。</p>

“你是要把咱家害死……别做梦了，有什么用……他只是个过客，你这是引火烧身……我能怎么办……你哥要是在的话，咱家还至于现在这样……废物，没用的东西，给祖上丢脸蒙羞……”</p>

毋庸置疑，那是沈老爷的声音。</p>

只不过，同晚饭时相比，他不再彬彬有礼，而是莫名显得有些狠毒。</p>

争吵持续了五六分钟……</p>

旋即，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却见沈老爷身穿白布短衫，佝偻着身子，手里擎着一盏烛台，颤颤巍巍地从沈少爷的房间里走出来。</p>

烛光跳跃，映出一张年迈、衰朽、甚至有些枯槁的脸。</p>

他轻轻带上房门，用手呵护着如豆的火苗，转而朝阴森森的走廊深处走去，瘦削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p>

沈老爷慢吞吞地往前挪蹭了几步。</p>

忽然，却又毫无征兆地停下来，静了片刻，紧接着又时分迅捷地转过头，举着烛台，看向身后。</p>

走廊里空空如也，不见任何人影……</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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