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小心兔子（二十五）他没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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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神町的大人们贪婪而狂妄，想要造出一个受他们控制的神。无论那位神是谁，都将被他们囚困在此，为他们实现愿望。</p>

“兔神阁下，或者说神无七郎，你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路过此方世界的玩家，无意搅入这场没有尽头的罪恶轮回。被他们利用着来对付你，并非我的本意。”</p>

齐斯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然拥有契约权柄，为了微不足道的神力将自己困在兔神町，显然并不值当；可惜事已至此，我无法离开这里……</p>

“所以我想，我们能否合作，我不配合他们举办的兔神祭，使你有机会从束缚中逃离；你则保住我的性命，使我活着逃离兔神町？”</p>

鲜红的契约长卷在身前浮现，上面用烫金色的文字写着一行行条款。</p>

香炉中的三根香幽静地燃着，袅袅青烟向上蒸腾，模糊了神龛中神像的面容。</p>

齐斯又跪坐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便也不再多言。</p>

兔神再是不谙世事，身遭好歹流淌过数百年的岁月；祂不可能第一时间相信陌生玩家的许诺，更何况那名玩家还和契约权柄有不少关连。</p>

不过时间还长，五天时间里，齐斯相信有不少机会说服兔神，和祂成功签订契约。</p>

黑发青年低垂眼帘，小步退回到木榻上，缓缓躺下，闭上眼后像是真正的孩童般无辜无害。</p>

黑暗中，游戏面板上浮现出【可暂停，可快进，可退出】的字样。</p>

齐斯在心中默念“快进”二字，耳畔的风铃声急促而嘈错地乱响，风声和木牌撞击声喧嚣颠乱，在某一刻的轰鸣后渐次消歇，鸟鸣声婉转。</p>

他睁开眼，一线晨光从钉死的窗户上的缝隙间漏入，狭长而歪斜地投在他的脸上。几案上的油灯已经灭了，香案上的香也烧得只剩下三根短茬。</p>

天亮了。</p>

“神主大人，今日正是八月二，您该去掷签了。”</p>

门外传来侍者苍老的声音，语调温和而耐心：“掷三次签，只需要投中一次，便说明您与兔神相像，是能够容纳祂的孩子。”</p>

所谓的掷签，并不像常识以为的那样，由神明做主进行选择和决断，再由木签传递祂的意旨给信仰祂的人们。</p>

听侍者话里的意思，大抵是兔神町的人们不知从何处习得一种仪式，能够通过投掷木签的手段判断孩童的身躯能否容纳兔神的力量。</p>

唯有沾染兔血蒙蔽神与鬼的视线，才能令仪式失效，或者令孩童不再与兔神契合。</p>

“麻烦稍等，我整理一下。”齐斯关了录音机，礼貌地回应门外的侍者。</p>

他将电量耗尽的录音笔从道具栏中取出，放到枕头底下，虽然这个道具已经失效，但他还是打算谨慎处理，以免对掷签环节造成影响。</p>

至此他也想明白了一些事，神无家主认为“死去的兔子不再流血”，是出于兔神的报复，其实只是基于单方面局限信息的误判。</p>

兔神巴不得神无七郎不被选中，自然没有立场阻止神无家主的小动作；估计用兔血破坏仪式的方案，都是祂主动流传出去的。</p>

可惜的是，陆鸣希望神无七郎代替玲子成为神主，玲子一次次被选中，他便一次次重启世界线，直到结果令他满意为止。</p>

一人一神送走一代代玩家，副本时间却始终循环在八月一日到八月七日的七天之间。</p>

陆鸣和兔神以兔神町和希望中学为棋盘展开博弈，兔神可以用怪谈传闻蚕食NPC的思想，陆鸣则可以修改底层逻辑，比如让兔子不再流血。</p>

而现在，玩家介入这场博弈之中……</p>

齐斯睡前没有脱下和服，不过随意抖了抖压皱的衣料，将褶皱掸平，便算是整理好了装束。</p>

他顺手拿起几案上写着五条注意事项的木板，推门而出。</p>

昨夜怎么也推不开的木门，今早再推却发现竟然没锁，只是轻轻地虚掩着。</p>

白发苍苍的侍者颌首垂目地候在门外，见齐斯出来，声音和缓地说：“神主大人，待掷完木签，再焚香洗沐，换上祭服，您便是真正的神主大人了。</p>

“我已经将您的要求告知几位家主，届时您的朋友可以在神居外陪伴您，只是在太阳落山后，必须离开。”</p>

“多谢。”齐斯将木板递给他，礼貌地笑笑，“昨夜我看到几案上放着这块木板，上面写了若干事宜，我有许多不解。</p>

“八月三日后，为何不再提供食物？我雕刻的那些兔神像和祈福牌，又会有什么用途？”</p>

【三、神主应保持肉身的洁净，八月三日后不再提供食物，可以饮水；</p>

【五、榻下有刻刀和木块，神主应当尽可能多地雕刻兔神像和祈福牌。】</p>

木板上的两条规则写得语焉不详，齐斯状似不解地指给侍者看，虚心求问。</p>

侍者注视木板半晌，幽幽一叹：“这是许多年前定下的规矩了，可能只有家主们知道缘由吧。</p>

“祈福牌雕刻好后，按规矩是要分发给神主大人您的家人，祈福避祸的。</p>

“至于兔神像，只是为了帮助神主知晓，自己心中的神究竟是什么模样。”</p>

被选中的孩童并不一定能攫取兔神的力量，成为新的神明；并且大概率会失败，被兔神的意志侵蚀，化作只想复仇的恶鬼。</p>

涌动着同样血脉的血亲们害怕受到滋扰，便令孩童在容纳兔神前雕刻祈福牌，以便躲避其鬼魂的报复。</p>

神无家主不希望自家的孩童被选中，未必是真的怜惜幼子，不过是不愿意承担被恶鬼缠身的风险罢了。</p>

齐斯问：“为什么要知道自己心中的神是什么模样？我们心中的神，难道不都是兔神吗？”</p>

侍者又是一叹：“如果只能雕刻出兔神，神主大人便只能完完全全地成为兔神了。”</p>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曲折的长廊，走过整齐地摆放着蒲团的拜殿，进入安放神位的本殿。</p>

无关人等都被清走了，无人参拜的殿内只有零星几个人，神无家主、黑川家主和一位老神官站在大殿中央，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p>

朱红的屋脊下，串了铜钱的鲜红绸带从高处垂落，紫檀木的香气和樱花的熏香浸透了红绸，在脸颊触到柔软的凉意后一同浸入皮肉。</p>

本该供奉神像的殿中没有兔神，只有一个木质的签筒，老神官握着三根木签走向齐斯，用沙哑而绵长的音调说：“静心，摒弃杂念，忘掉所有欲望。”</p>

两位家主目不转睛地注视齐斯，脸上带着探究和紧张，神无家主裹着厚重的衣袍，拄着拐杖，气若游丝地咳嗽着。</p>

齐斯垂眼应是，接过木签，一步步走向签筒。</p>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风铃声，有温柔的女声和严肃的男声在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也不知道那是谁，却莫名地烦躁起来。</p>

“掷签——”神官扯着嗓子喊。</p>

签筒就在三步开外，齐斯想不明白这个距离为什么会有人投掷不中，是故意的，还是在投掷过程中会遇到什么变数？</p>

他试探着将手中的一根木签扔向签筒，“啪嗒”一声，木签落入筒中。</p>

“中了。”黑川家主的唇边有了笑影，“真是顺利啊，七郎就是这一代的神主大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