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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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后, 提摩西在学校的甬道上等萨缪尔，等萨缪尔的身影从转弯处出现，提摩西便站直了身子，但隔着好远, 萨缪尔对他摇了摇头。</p>

午饭分手之前, 提摩西让萨缪尔去问问格温多琳, 愿不愿意直接住到伊利亚宫去, 毕竟其他人都在伊利亚宫，就她一个人住在学校宿舍, 这既不方便也不利于他们之间的凝聚力，萨缪尔感觉这是白问, 这种问题还轮得到他们问么，肯定在格温多琳来之前, 陛下与议长就已经问过了。</p>

心里这么想, 但萨缪尔没这么说，他依照哥哥的吩咐下午抽时间找了一趟格温多琳, 他们俩虽然在同一专业但不是同一个班级, 格温多琳听了他的来意, 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拒绝了他。</p>

萨缪尔并不在乎格温多琳住在哪的问题, 而得到一个答案的提摩西也不在意了，他这么做更多是出于礼貌, 显示出他们没有孤立格温多琳的意思, 既然人家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强逼人家。</p>

不一会儿, 萨缪尔来到了提摩西身边, 提摩西用目光快速检查了一下萨缪尔的身体, 确认他今天下午没有和同学打架，提摩西弯腰，要拎起自己的皮包：“走吧，回去的路上你别再挑衅沈问风了，车里那么小，你俩吵起来谁也别想清净。”</p>

萨缪尔轻哼一声，他的动作更灵活，一伸手就把提摩西的包拿了起来，他一人拎着两个人的东西，然后才对提摩西说：“前提是他不要挑衅我。”</p>

提摩西：“……”</p>

这可难说。</p>

*</p>

好在回去的路上沈问风一路都在跟姜昱讲大学课程有多简单，老师教的东西他早就已经自学过了，要不是怕影响姜昱的口碑，下午他就直接睡觉了。</p>

沈问风本意是想炫耀一下他有多聪明，弥补一下今天中午丢掉的面子，让姜昱继续多多地重视他，但姜昱听着他的话，总感觉特别扎心，默了默，他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p>

萨缪尔则是一路都在盯着沈问风孔雀开屏，他磨了磨牙，很想和沈问风battle一下，只是在他这么做之前，他扭头看了一眼提摩西，果不其然，提摩西正幽幽地看着他。</p>

萨缪尔把头扭到另一边，悻悻地往后坐了坐。</p>

……</p>

重新回到伊利亚宫的姜昱得到了最高的接待，早上那群送他出门的人又重新聚拢起来接他回家，人们七嘴八舌地问他在学校感觉怎么样，而早上的小闹剧也传到了这些人耳朵里，他们不停夸赞姜昱，就好像他拯救了一颗星球。</p>

不好意思地越过一众大人，姜昱走到艾略特面前，和别人的热情比起来，艾略特的反应似乎平淡了一点，但姜昱又不在乎别人的反应，他走到这，就是为了听艾略特会怎么说。</p>

姜昱抱着他那个违反了很多规章制度的皮包，眼巴巴地看着艾略特，而艾略特沉默片刻，终究是笑了一下。</p>

“做得好，奥拉维尔。”</p>

姜昱顿时笑起来，他的笑容比艾略特大多了，接着，艾略特转身，姜昱也跟上去，他们父子走了，其他人自然就开开心心地散了。</p>

没有外人，艾略特才问姜昱今天遇到了什么，姜昱挑挑拣拣说了一些，阿纳托利站在他们前面倒着走，他在伊利亚宫待的年头实在太长，就算闭着眼睛，他也知道伊利亚宫里面有什么。</p>

听着姜昱叽叽喳喳说的全是小孩之间的事，阿纳托利不禁说道：“谁要听这些？我就不信你去学校里待了一天，遇到的全是好事，你那些长辈们都没有过十全十美的待遇，你一个发育失败的小崽子到了那里，还不就等于羊进了狼窝？”</p>

姜昱眼神微微往阿纳托利的方向瞟了一下，接着他又继续看向艾略特。</p>

阿纳托利自然没错过姜昱的小动作，他愣了一下，然后火速冲到姜昱身边：“小崽子，你是不是又能听见我说话了？”</p>

“你肯定听见了，不然你不会看我，你该不会都能看见我了吧。”</p>

“喂！怎么又没反应了，到底听不听得见你说句话啊！！”</p>

……</p>

姜昱耳朵都快被这只喇叭鬼叫聋了，他忍着揉耳朵和吼回去的冲动，就是不搭理逐渐抓狂的阿纳托利。</p>

从前是姜昱在明，阿纳托利在暗，姜昱除了被吓个半死什么好处都没看见过，现在形势终于倒过来了，姜昱发誓，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阿纳托利。</p>

他才不要立刻就说自己能听见他说话，他要让阿纳托利以为自己听不见，这样自己就可以从阿纳托利的自言自语中获得一些真实的信息，比如这个鬼到底是谁，再比如那些爸爸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说不定这个鬼愿意告诉他。</p>

姜昱真的感觉自己情商进步了很多，瞧瞧，他都会占据有利位置，给一个鬼下套了。</p>

……</p>

从艾略特找到姜昱开始，姜昱就没从艾略特嘴里听到过关于西昂·巴斯洛的一点东西，他从不提西昂，就好像皇宫里根本没这个人一样，别人也很少提，因为他们都觉得姜昱要是知道了西昂的存在会心存芥蒂。</p>

但姜昱真没这种想法，恰恰相反，他还觉得西昂的存在有点可怜，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艾略特带进皇宫的吧，姜昱也不知道西昂过去是怎么生活的，至少从姜昱自己的观察来看，艾略特完全不关心西昂，基本上就是让他自生自灭，这着实有些过分了。</p>

还有一件事姜昱有些疑惑，西昂爸爸妈妈都在，根据格温多琳的说法，他爸爸妈妈应该非常重视他才对，毕竟他爸爸愿意为了他娶他妈妈，而他妈妈又是完全靠着西昂才有如今的地位。</p>

西昂应该在家里过备受宠爱的日子才对，他怎么会来皇宫呢？难道是艾略特强行命令他过来的？</p>

姜昱想不明白，他又不想问艾略特，因为他总觉得艾略特对他没有那么诚实，即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只要艾略特觉得某个答案会对姜昱造成不好的影响，那他就不会对姜昱说实话。</p>

姜昱把宝押在了鬼的身上，其实他已经知道某些规律了，他要先利用利用这个鬼，然后再跟鬼摊牌。</p>

姜昱感觉自己可聪明了，既聪明还阴险，仿佛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自以为的淡定根本就不淡定，他的小动作早就把他暴露出去了，连艾略特都注意到他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艾略特不知道真相，他还以为姜昱是谋划着在学校里干点坏事。</p>

反正姜昱看着挺兴奋的，既然孩子喜欢，那他就装自己不知道好了。</p>

而对面的阿纳托利眯眼看着姜昱，看完了，他还看看一旁的艾略特。</p>

祖先无声冷笑。</p>

是，他年纪大了，好多事也忘干净了，可是别忘了，他走过的路比这些人吃过的盐都多，艾略特一眨眼睛他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话，同理，姜昱一笑他就知道他又在憋什么坏水。</p>

久看成良爹啊，阿纳托利虽然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但他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了解凯珀尔幼崽的人。</p>

呵呵，小崽子，还想倒反天罡了……</p>

阿纳托利不怀好意地看着姜昱，慢慢地，他也笑了起来。</p>

*</p>

吃完晚饭，姜昱回到自己房间，大学没有作业，只有无尽的训练和比赛。姜昱打开自己的智脑，准备把课程的事情处理一下，他是中途进来的，某些选修课还要再选一遍，由于他身份特殊，他也不用看那门课有没有名额了，只要他想上，院长就能给他弄一个名额出来。</p>

姜昱一边选一边摇头，万恶的特权主义。</p>

……</p>

他正在看各种选修课的名单，突然，安静了很久的阿纳托利又出声了。</p>

“小崽子，你是真的听不到我吗？”</p>

姜昱手指一僵，很快他又重新移动起来，不过他的余光总是往阿纳托利站的地方撇。</p>

阿纳托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唉，看来是听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是特殊的，没想到——”</p>

说到这，阿纳托利突然顿了一下，他自嘲地笑笑：“瞧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你都不是你爸爸亲生的小孩，你怎么可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呢？”</p>

姜昱浑身都僵硬了，他背对着阿纳托利，一双眼睛睁得溜圆。</p>

而阿纳托利还在慢悠悠地说：“这件事除了艾略特根本没人知道，依我看啊，艾略特也是把自己都骗过去了，想想艾略特这么多年也怪可怜的，把他爸爸留下的私生子挂在自己名下，还真情实感地喜欢上了这个小崽子，后来又拼尽全力地去找他，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吧，但午夜梦回，艾略特真的不会介意这个小崽子的身份吗？既是大哥，又是爸爸，哦天——凯珀尔家族的悲剧何时才能终结——”</p>

阿纳托利背着手，忧伤地望着天花板，而姜昱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你说谎！！！”</p>

姜昱也不知道阿纳托利究竟站在哪，反正他就对着声音的来源气急败坏：“我就是我爸爸亲生的！你才不是你爸亲生的！！！”</p>

阿纳托利幽幽道：“我可不是敏感的幼崽，你这话伤害不了我，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记得我爸爸是谁了，你要是知道的话，劳烦你告诉我一声？”</p>

姜昱：“…………”</p>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姜昱尴尬地脚趾都扣起来了，他讪讪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p>

阿纳托利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想骗我，我就什么时候发现了。”</p>

这句才是真谎话，他明明都抓狂了好几个小时才发现的。</p>

……</p>

姜昱也算能屈能伸，既然被抓包了，他很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问阿纳托利到底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他能做到，他一定帮他实现。</p>

阿纳托利沉默好久：“我不记得了。”</p>

姜昱：“那你有什么想让我转告给别人的话吗？”</p>

阿纳托利：“没有，我认识的人全都死光了，就是他们还活着，我也没有想跟他们说的话，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他们。”</p>

姜昱：“那你为什么一直留在伊利亚宫？”</p>

阿纳托利：“不记得。”</p>

姜昱：“……你还有记得的东西吗。”</p>

阿纳托利：“有啊，我记得我是阿纳托利，是你们这群小崽子共同的祖先。”</p>

姜昱：“…………”</p>

他说是就是吧。</p>

鉴于这个鬼又咋呼又迷糊，除非他能显形，不然姜昱绝对不信他就是帝国的开创者。</p>

阿纳托利可是和希灵斯菲齐名的人物，他就是再落魄，也不能变成这个德行。</p>

姜昱盘腿坐在床上，阿纳托利说他也坐在这里，不过姜昱又不能确定，他只能象征性地看着自己前面：“好吧，祖先阁下，如果你没有事情想拜托我的话，那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p>

阿纳托利看看姜昱，纡尊降贵地说：“先说说看，我不保证一定帮你。”</p>

姜昱：“……不是什么需要你帮我的事，就是，你刚刚说我不是我爸爸亲生的，那是骗我的，对不对？”</p>

阿纳托利就是知道姜昱特别在意这件事，所以才拿这个吓唬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阿纳托利心情颇好地回答他：“对，凯珀尔是有临时搭把手，帮别人照顾幼崽的习惯，但没人会养别人的小崽子，你知道光喂饱一个幼崽需要多少精神力吗？我就喂了你几天而已，就感觉整个灵魂都要被榨干了。”</p>

姜昱一愣，然后惊呼起来：“是你！”</p>

他指着阿纳托利：“原来你就是害我营养过剩的罪魁祸首！”</p>

阿纳托利：“…………”</p>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想起来姜昱看不见，于是他又理直气壮地看向他：“我那是为你好，也许你吃了我的精神力能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说不定就能常常听到我了。”</p>

姜昱有点无语，不过很快他又若有所思起来：“话说起来，确实每一次我听到你的声音，都是在我用过精神力以后，从放学开始，我也一直把精神力细丝留在外面，咱们之间的信号就稳固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得见。”</p>

说着，姜昱还晃了晃那根伸出来的细丝，它就待在姜昱的脑袋上，不怎么长，只有几十厘米，看起来像个天线一样。</p>

阿纳托利眯着眼，好半天才分辨出那根细丝的模样，他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要是不动的话，我都看不见它在哪。”</p>

姜昱顿时愣住：“你看得见精神力？”</p>

阿纳托利嗯了一声：“我想说我应该是死了以后就能看见了，不过死之后那几百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反正在我有印象的日子里，我都能看见别人的精神力。”</p>

姜昱哇了一声，他小声道：“我只看得见爸爸凝结的小球，爸爸说只有凯珀尔能做到，也只有凯珀尔能看到。”</p>

阿纳托利托起手掌，当着姜昱的面凝了一个出来，白色的精神力旋风凭空出现，姜昱顿时瞪大眼睛：“我看见了，一个旋风。”</p>

阿纳托利没说话，他加快速度，把这旋风凝结成小球，然后直接把小球朝着姜昱扔过去。</p>

姜昱手忙脚乱地接住，阿纳托利则无所谓地说：“目前为止只有你看得见，也只有你吃得进去，我以前试过给别的小崽子喂精神力，但我的精神力只能透过他们，没法停留在他们手里。”</p>

姜昱不懂：“为什么？”</p>

他努力思考，还真思考出一个可能性来：“难道你是我从未谋面的妈妈？”</p>

阿纳托利：“…………”</p>

他服气了：“你是真敢想啊！艾略特知道你背地里这么大逆不道吗？连你太奶奶奥莉薇都是我看着出生的，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和你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那我也是你爸爸！”</p>

姜昱耸肩，他对称呼没有意见，他刚要张口说爸爸就爸爸，他不挑的，然后阿纳托利就怒了。</p>

“我只是打个比方，只有艾略特才生得出你这种不省心的小崽子！”</p>

姜昱：“……”</p>

姜昱觉得怪委屈的，他哪里让人不省心了，这么多年没人管他，他不还是健健康康地长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