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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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离答，“遇到了。”</p>

跪伏地面的白茸身体颤了颤。</p>

——可是，说完这句后，他便再没有要多加解释的意思了。</p>

楚挽璃熟悉他性格，知道再问也无用了。</p>

楚挽璃只能仰脸，朝他甜甜笑，“那哥哥，你没受伤吧？我是怕她被那妖花影响，伤到你。”</p>

这话其实旁人听起来有点天真好笑。妖花再厉害，能控制一个炼气期都没有的小修伤到沈长离？</p>

他淡淡说，“你顾好你自己便是。”</p>

楚挽璃得了这话，眸子一下亮了，她蹦蹦跳跳，复又取下自己腰间剑鞘，迫不及待举到他面前，那古朴玄黑的剑鞘，原和沈长离配剑的剑鞘形制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他的是夔龙章，她的是与之相对的夔凤纹样。</p>

“哥哥，你看，我现在能顾好自己啦，这是我找爹爹新做的剑鞘，最近我开始在剑馆学剑式了。你又找不到人，不来教我，我就先找爹爹选剑锻剑鞘了，又碰巧有这样合适的玄铁。”楚挽璃说，“爹爹都说，我运气太好了。”</p>

沈长离瞥了一眼，随意道，“运气是很好。”寒玄铁产量极低，百年难遇。</p>

楚挽璃笑容满面，适才的不快都没了，整个人都像是一朵沐浴了雨露的小花。</p>

他们说话未曾避讳，也不可能避讳什么。</p>

白茸紧紧咬着下唇，心里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悲伤。</p>

哥哥……她从未这般亲密地称呼过他。</p>

原来，这么多年，他在青岚宗，也有一个这样亲密的女孩。甚至他陪她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么些年，沈桓玉也像保护她一样，保护这个女孩子吗？也会给她擦眼泪，给她准备玉簪当及笄礼物吗？</p>

她曾以为的独一份的待遇，都是假的。</p>

……</p>

“相里。”孙净心严厉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p>

相里泽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本以为白茸无依无靠，实力弱性格软，是个标准的好捏软柿子，怎么也想不到，沈长离会现面并插手这件事情。</p>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假设她真和沈长离有什么渊源，这些人怎么可能冒着开罪他的风险来继续处罚白茸？</p>

李十阳正待在一旁，恰巧对上了沈长离冰冷的眼瞳。他只是垂眸，淡淡扫了眼他执鞭的那只手。不知为何，李十阳的背脊竟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沈长离复又挪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他倒像是劫后余生了一遭。</p>

人群中，骤然有个剑修小弟子细声细气开口，“那日，我好像确实是听到了，相里师兄有说传音符不够了，所以没给师妹，叫她自己见机行事。”</p>

第一个人开了口，一石激起千层浪，此后便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口，证明当天，确实是听到了相里泽如此对白茸说。甚至包括李素茹，她说她那时就在白茸身边，确实听到了。</p>

另外一位丹阳峰仓管弟子说道，“我也记得，那日相里师兄取走的传音符数量不对，确实是少了一个，我还有记录。”</p>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了。</p>

孙净心紧拧的眉头舒缓了一下，旋即又拧起，“相里，你作为我丹阳峰的大师兄，非但对晚辈毫无爱护之心，行事竟如此卑下，玩忽职守，还诬陷师妹，你，你可还有半点正道人的慈悲和剑修的风骨？”</p>

“师父。”相里泽扑通跪倒在地，已经落泪下来，“弟子只是太沉迷修行，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便，便……”</p>

孙净心一咬牙，“今天先责五十鞭，罚灵石一百，禁闭一月。并此后，剥夺相里泽五年内参加宗门大比和进入内门的资格。”</p>

相里泽脸色煞白，呐喊道，“师父！“</p>

他岁数已经不小，天赋也不是最拔尖的一批，一直在结丹期难以突破，他只有这次机会了，只有现在进入内门，用内门的资源继续修炼，他这辈子才还有前程。</p>

何文道公正地说，“那便按孙长老的法子办吧，不然，白茸着实冤枉，此事也会寒了我们新入门弟子的心呐。”</p>

雨继续下着。</p>

暮色四合，天野苍茫，丹阳峰的大半都被笼在这青灰色，如梦似幻的烟幕里。</p>

沈长离便站在这暮色的一角。</p>

眉眼说不出的清绝，一身干净青衣，漠然皎于人群。</p>

这些喜怒悲欢，于他都不过过眼烟云。</p>

大局已定。何文道正准备开口，安抚一下白茸。</p>

白茸纤弱的身子陡然歪了一下，雨水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她就这样，歪歪斜斜，无声无息地倒下了。</p>

站得近的一个小弟子上去查看了一番，小声说，“她昏过去了，应是脱力了……”</p>

那晚她一宿没睡，此后情绪波动极大，骤喜骤悲，连番劳累，未进水米，还被鞭笞。</p>

能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p>

见到白茸骤然昏倒，楚挽璃手指不自觉攥紧了，不自觉便去看沈长离神色。</p>

她心里松了松。</p>

他并不见得多紧张，依旧淡漠，甚至没多看一眼，已经唤出灼霜，预备回葭月台了。</p>

“哎，哥哥，你等等我呀。”楚挽璃忙追上去。</p>

她刚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孩，虽然灵力低微，装束简朴，但一张脸是极漂亮的，即使在修士里也算得上是很出挑，毫无浊气，我见犹怜，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来。</p>

好在，沈长离并不吃这套。她了解沈长离的性格，再美，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p>

况且……</p>

爹爹给她偷偷透了口风。她知道，沈长离如今已经改修了心法，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情丝，放弃了一切尘缘。</p>

他忘了很多事情，也忘了很多不必要的感情。</p>

爹爹也说过，他那样的男人，是绝不可能耽溺于小情小爱的。他身上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叫她知足。他对她这般，已经很好了。</p>

她从小便喜欢随在沈长离身后，只要他在场，她就要霸占他身边的所有位置。</p>

即使他像块捂不热的冰，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p>

白茸皱着眉，梦里还在呻｜吟。</p>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什么都有。</p>

一下梦到以前，一个夏日，阿玉回京来看她，清俊利落的高个少年站在院落阑珊的树影里，默默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她午睡起床。</p>

等见到她了，他见她发上的寒玉簪，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沉沉看着她，看了很久，白茸被他那样的视线看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见他陡然又从身后拎出了只白毛碧瞳的波斯猫儿，问她喜不喜欢，不喜欢他便去换别的她喜欢的。</p>

白茸红着脸。只想说，她不需要礼物，她最喜欢的，便是他可以多留在身边陪陪她，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p>

一下又梦到那晚石窟里，她被他紧拥在怀，男人灼灼吮吻过她的耳垂和脖颈，弄得她直哭。</p>

最后又梦到，他的剑刃压在她的脖颈上，居高临下，冷冷地问，你是谁？</p>

白茸半夜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