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铜人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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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魈似乎打定主意要吃了她。</p>

商悯面色极差，不敢轻举妄动。</p>

她从前见过的山魈个头不到半人高，眼前这目泛青光的妖物却与成人差不多大小，发起狠来她怕是难以招架。</p>

体内游动的真气有疗伤之能，可终究没有神奇到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令商悯恢复到能御敌的程度。</p>

她手中握的还是那把有毒的锯齿匕首，才一尺长。</p>

若是有长柄武器就好了……不管是刀还是棍、枪都好，一寸长一寸强，山魈四肢灵活，与之近距离搏杀定然难以讨好。</p>

山魈倒吊在枯树上转动兽瞳，打量着商悯。</p>

忽然间它调转身形，不再倒吊，转而稳稳地立在了树干上，接着攀上岩壁，缓慢地移动。</p>

商悯连呼吸都放轻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头凶物，保持警惕的同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p>

岩壁上的山魈见商悯没惊慌失措吓破胆，眼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思索的神色。</p>

它意识到这个猎物与它平时玩弄的那些松鼠小鸟不同，她没有扭头逃窜，反而展现出了与它类似的狩猎的姿态。</p>

山魈兽瞳微微收缩，嘴唇外翻，发出挑衅的吼叫。</p>

商悯有些见识，知道在它的族群中这诡异的叫声实际上是争斗的信号，一旦敌人在听到叫声后露怯，它便会趁机扑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p>

是以商悯无动于衷，没露出任何表情。</p>

挑衅失败，山魈便弓起背毛，呲着獠牙，一步一步挪向地面。</p>

商悯见状，肩膀都绷了起来。</p>

山魈四足落到了崖底，它向左踱步，她便向右，山魈向右，她便向左。二者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这峡谷底部小心周旋。</p>

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避开地上的碎石水洼，脚尖落地时动作极轻，生怕暴露自己的脚伤，激起山魈的凶性。</p>

山魈并不是有耐心的猎食者，它前脚掌磨了两下地面，弓起的背毛慢慢变得服帖，兽瞳中的异光褪去，竟原地转身背对商悯，做出要离开的样子。</p>

商悯紧握锯齿短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依然死死盯着山魈的背影。</p>

畜牲狡诈，某些野兽族群在面对敌人时也会故意装作没有攻击意图，好让对方放松警惕。</p>

果不其然！山魈刚背对商悯走了三步，就悍然回身跃起突袭！</p>

它眼瞳凶光外溢，獠牙暴突的嘴长到最大，跃起的样子像矫健的豹，竟然一下便蹿至一丈开外，眨眼间冲到了商悯跟前，长臂一展，就要将她抱摔在地。</p>

商悯身体猛然后仰，避开了它的手掌，随后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击。此时山魈的后脚掌就在她身侧，她眼神一狠，举着锯齿短刀狠狠扎下，却没料到山魈预感危险怪叫一声抽身躲避。</p>

这一刀没扎实，只是划破了一层皮！</p>

即便如此，也足够了！</p>

商悯心中一喜，忍着身体各处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一息功夫，那只山魈就已毒发，身形摇摇晃晃，紫黑色的纹路从腿部蔓延，口中发出哀叫。</p>

商悯呼出的气萦绕着血腥味，方才一番动作，她的内伤又有了复发的征兆。</p>

她不去管地上翻滚的山魈，而是后退数步，与那野兽再度拉开距离。</p>

只需等它毒发身亡，商悯就安全了。</p>

可惜它的肉肯定是不能再吃了……商悯遗憾地心想。</p>

它毒发的时间要比那个黑衣刺客长，那黑衣刺客可是毒刃入体转瞬即死，它居然还挣扎了那么久。</p>

山魈挣扎的动作渐渐减弱，兽瞳怨恨地盯着商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长啸，凄厉的猿啼响彻深峡，回声嘹亮。</p>

商悯当即愣住，后知后觉地想到——山魈是群居！</p>

在峡谷中看到了一只山魈，往往就意味着周围有一群山魈！</p>

寒意从脊椎攀了上去……商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p>

下一刻，远处的山峡间果然传来了数声同样凄厉的猿啼，婴儿的啼哭声和嬉笑声被幽峡的阴风送了过来，隐隐约约，阴森飘渺。</p>

商悯表情骤变，拖着骨折的腿扭头就逃。</p>

可惜她跑不了太快，吭哧吭哧跑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p>

山魈极具辨识度的啼叫越来越近，商悯心急如焚，联想到武侠小说里运用内力施展轻功的桥段，她心一横，尝试调动体内真气朝双腿汇聚，看能不能走狗屎运悟出轻功。</p>

也许是生死之间的压力足够庞大，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资质非比寻常，商悯刚一这么做，便察觉真气按照熟悉的路线自行汇入经脉，霎时间她衣袍鼓胀，浑身轻盈，足尖点地，竟哗的一下腾空而起！</p>

待商悯回过神，身体已掠出数丈！</p>

半空中不好控制身形，她避开骨折的那只脚，单腿踉跄落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p>

“有用！真的有用！”商悯欣喜万分。</p>

她再度运起真气施展轻功，单脚向前一跃，瞬间腾云驾雾，轻轻松松飞出两丈远！</p>

一只脚受伤严重影响了商悯的发挥，她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单脚跳着施展轻功逃跑，场面很有些滑稽。</p>

轻功有了，那么其他的招式呢？</p>

商悯心念一转，落地时弯腰一捞，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随即真气汇聚手腕一转，碎石从手中激发而出，跨越五六丈距离，轰的一声将岩壁上的枯树枝打成了两截！</p>

枯枝应声落地，商悯目瞪口呆。</p>

怪不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年仅十岁就能从一群死士刺客手中逃出生天，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来没死，才断了几根骨头，原来……原来她是个“武林高手”！</p>

既然有这样的功夫，那山魈之危是否……？</p>

商悯想到此处，不禁转头向身后看去。</p>

要是数量少的话，她大概不至于狼狈奔逃。</p>

然事与愿违，她刚一侧头就看到几十上百双亮得渗人的兽瞳在幽暗的峡谷间闪现，兽瞳所发出的青色光点跳跃移动，如同追逐亮光的萤火虫。</p>

商悯：“草。”</p>

这数量也太多了！</p>

她麻溜地转身，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死命拔腿狂奔。</p>

山魈的身形敏捷得不可思议，在岩壁上如履平地，比施展了“轻功”的商悯还要快上一分。</p>

真气并非无穷无尽，驭使轻功奔逃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商悯就有了力竭之兆，通体真气不再流转循环，轻盈之感褪去，她咬牙硬撑，险些栽倒。</p>

只片刻，山魈群与商悯的距离便仅余二十丈了。</p>

峡谷不知为何越收越窄，一块巨石横在了道路前方，将路堵得严严实实，难以攀爬。</p>

商悯一眼望去，料定自己无法在山魈追至前爬过这大石。</p>

她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大喘气。</p>

继续消耗真气，她恐怕连站都难站起来了。</p>

商悯面色沉凝地回身，目光扫过那群山魈，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p>

青色的兽瞳逐渐逼近，山魈越聚越多，峡谷上下全是狂乱的兽吼。</p>

不知为何，一路追击的山魈族群并未一拥而上分食商悯，反而停在了离她十丈远的地方。</p>

它们就那样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步嚎叫，不时摆出攻击的姿态，商悯耳边全是嘈杂的啼叫，可不管它们如何凶狠，叫声有多么可怕……那十丈的距离始终如同天堑，令山魈群不敢逾越一步。</p>

难道是不敢贸然进攻？商悯思索，随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敌我双方数量差距如此明显，山魈根本不需谨慎行事，这类动物大多欺软怕硬，没道理如此忌惮她。</p>

既然不是忌惮她……那为何不敢上前？</p>

或许，它们是在忌惮这里别的东西？</p>

商悯知道前世山魈的天敌是豹，这峡谷之中，莫非有比山魈更厉害的兽类？</p>

她顿了顿，慎之又慎地迈开脚，向后退了一步。</p>

这是在主动示弱，野兽看到猎物示弱只会越发想扑上去……但，这群山魈没有。</p>

商悯又后退一步。</p>

山魈群嚎叫声更刺耳，但依然不动。</p>

她一步一步后退，直至退到巨石边缘，紧挨石壁。如果它们还是不过来……商悯便要尝试攀过这巨石。</p>

至于巨石之后是不是另一头妖兽的领地，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p>

见商悯逐渐走远，终于有山魈按捺不住了。</p>

一只身强力壮的山魈低吼两声，暴躁地转了一圈，猛然向商悯冲了过去！</p>

情势急转，商悯脸色骤变，右手一抖，指尖已然夹上了三根银针。</p>

未等她抬手催发暗器，头顶却突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好像有什么锋利之物撕裂了空气。</p>

商悯条件反射地抬头，只见一束青铜色的物体从巨石另一侧破空而出，划过一道抛物线毫不停歇地直冲而下，跟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插进那头山魈体内，伴随着轰然巨响，血光炸开。</p>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了商悯一脸。</p>

商悯微微张嘴，震惊地抹去脸上的山魈血，看见它已经被一杆青铜色的长枪捅了个对穿，还没死透，就被串在枪杆子上凄惨挣扎，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息。</p>

剩下的山魈目睹这一幕顿时作鸟兽散，夹着尾巴跑了个干干净净，去时和来时一样快。</p>

顷刻间，峡谷寂静，唯余商悯和被串在青铜枪上的山魈尸体相顾无言。</p>

“是……谁？”</p>

商悯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举目四望，开口问道：“是谁救我？前辈可否出来一见？”</p>

她停在原地，等待几息，无人应答。</p>

此人击杀山魈，却不对她出手，说明心怀善意。</p>

不出声，可能是不想让她知道身份。</p>

这万丈渊下，难不成有高人隐居？</p>

商悯走向山魈尸体，手握上了那杆青铜长枪，尝试拔出。</p>

怎料这青铜长枪枪头深入地下尺余长，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用上了真气，忍着发力时肋骨的剧痛，终于将长枪从山魈的尸体上拔了出来。</p>

长枪一入手，她就被带了个趔趄，暗道：“好重的枪！”</p>

这武器通体金属，并非那种枪头用金属、枪身用木杆的常见枪类，与商家断龙枪法所用的枪形亦有很大区别。青铜长枪枪头长九寸，杆长八尺，粗略摸去，足有八九十斤重……到底是多强壮的武者，才能把这么重的枪当成随身武器？</p>

商悯抚摸枪身，粗糙斑驳的触感让她心底泛起疑惑。</p>

青铜长枪已经被腐蚀得满是锈迹了，一名好的武者是不会让自己的兵器变成这幅模样的。</p>

商悯来不及多想，面向巨石大声道：“前辈的长枪遗落在这边了，若前辈不嫌弃，晚辈这就给您送回去。”</p>

说罢，她等待回应，然而还是无人应答。</p>

商悯眉头微皱道：“前辈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