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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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王婆子跺着脚回家，一进堂屋，就看见桌上摆了个红漆捧盒，还能闻着肉香。她心头的火气消下大半，嘟囔着道：“总算我儿是个有孝心的，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知道给他老娘带菜。”</p>

一面去柜下拿了碗筷，打算将就吃些，到了桌前打开那食盒，没见着半块肉，满满一碗啃完的骨头！登时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p>

肖牛儿听着动静，打里间出来，见状皱眉道：</p>

“娘，你打开食盒做什么？这盒子是从别人家端来的，磕碰了我怎么送回去？”</p>

他说着拿起把凳，坐得没个正形，“闻着肉味又有些饿了，也是赶得巧，您快去做饭。”</p>

王婆子火气大盛，“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娘给你做了多少年饭，你这小畜生有肉吃都不给娘留几块。自己在家断了手还是断了脚？非得找老娘伺候？”</p>

她手中碗筷摔在桌上，“这饭不做了，你找个别人做，没得我一把年纪还为你操着这样那样的心，外头忙活一天，回来还接着受累！”</p>

以前都是这样，怎么今日这么大脾气？</p>

肖牛儿被骂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找到了重点。</p>

为他操心？自己最近没喝酒没赌钱，能操心的只有……他腾地坐直身子，一边抬掌抽自己嘴巴，一边说道：“娘，你千万别气，气坏了龙体不值得。都是儿子不孝。”</p>

觑见王婆子火气消了些，他问道：“您和雀儿说的怎么样了？她几时能嫁我？”</p>

肖牛儿自打年初架牛车送他娘去园子里时见过雀儿一面，就惦记起这回事。时常回想她温声与人说话，身子就能酥倒半边去。</p>

知子莫若母，他这副死样子是非雀儿那个丫头不可了，王婆子没好气瞪他一眼，“你当真就要这个？我看那柳家姑娘也不错，雀儿这丫头心眼多，不老实。”</p>

“哎呀，娘，我就要雀儿，您再想想办法。”肖牛儿劝道：“雀儿能干活，人也踏实，把她娶回家，以后哪里还用得着娘来做饭，都交给她去，您也能歇歇不是？”</p>

这话还真没错，只不过雀儿不肯松口，李婆子也不肯答应，这园子没有能从中说合的人了……老太太房里有个素月姑娘，她更不可能帮着自己。</p>

软的走不通，那便只能……她揪起肖牛儿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p>

“你怎么知道她后日晚上出来？”肖牛儿听罢，半是鄙夷半是狐疑，随即脑壳便挨了一记栗暴。</p>

王婆子在他耳边怒吼，“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等在那儿别给瞧见就是了！”</p>

她今儿听得清清楚楚，雀儿后日要去灶房拿钱，李婆子这个月管晚饭，那丫头必定会在傍晚时分往小厨房去一趟。</p>

转眼到了后日，晌午时分，蛩鸣阵阵。</p>

王婆子向来是酉时三刻动身去前边园子里上夜，这会儿已醒了，提起茶壶想倒碗茶，忽地动作一顿，放下茶壶，转而去缸中舀了两口水喝。</p>

榻旁放着半篮新买的李子，她估摸时候差不多，揭开茶壶盖将里边的茶水都倒上去。待茶水干了，又在另个竹篮里抓了两把干净李子放在上边。</p>

王婆子赶在日薄西山前出门，进小厨房的时候，里面的人都正在忙。她有意趁着这会儿过来，与众人粗略打过招呼，抓出两把李子放在砧板边上。</p>

“瞧我，来得忒不凑巧，带了些李子过来，大家伙儿空了抓两个尝尝，甜着呢！”</p>

一转身去了李婆子旁边坐下，“老姐姐，还不肯扭脸，上回的事还生我气呢？”</p>

“盐库又没冒烟，我生那起子闲气？”李婆子瞅她一眼，拾起脚边的柴火往灶里伸，“现在大伙儿都忙着，你来有事儿？”</p>

“能有什么事。”王婆子把剩下半篮子李子塞进她怀里，“我二嫂院子里结的，甜得很，昨日送了两篓子过来，怕在家里放坏了，知道你喜欢吃，送来给你尝尝。”</p>

李婆子捡起李子咬了口，点头道：“你这李子还真挺甜。”</p>

“可不就是甜。”王婆子拿起地上的柴火递进灶台，李婆子手头空下来，与她搭着话，不知不觉吃了十几个李子下肚。</p>

林瑜这两日没有旁的事情，翻出了本旧书摊子上淘来的闲书来看。这本书不知过了几手，上面的批注不下三种字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阅读起来颇为费力。</p>

她一面看书，一面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自己不熟的繁体字字形。离开园子后，代笔写信也是个赚钱的门路。不管用不用得上，都该补齐这项短板。</p>

直到一抹斜阳爬上桌面，林瑜托腮抬头，西南角飘起的青烟成了细细一缕。</p>

到小厨房时，里面只剩一个八九岁的小丫鬟拿着笤帚在扫地。小丫鬟识得林瑜，搬出把小凳，“雀儿姐姐，大家都回了，李妈妈刚去茅房，让你在这儿等一等。”</p>

林瑜自荷包里倒出几颗糖丸，和她分着吃。许久不见人来，林瑜去茅房外问了李婆子两声，人的确在里面。</p>

于是她又坐了回来，让小丫鬟回去，自己守在这儿。</p>

天色愈发暗了，红轮半没，残霞余照，夕阳也退至墙角。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李婆子才蹒跚着回来。</p>

她脸色苍白，说话也不如平时有声，“你等久了罢？今儿实在是不舒服，唉，真是人老了。”</p>

一面说，一面找出钱袋，“姑娘昨儿几个荷包绣的精巧，卖了个好价，这里是姑娘的三两银子。”</p>

林瑜刚要去接，就见李妈妈身子一晃，要往地上倒去。她两手抓向了李妈妈的小臂，将人稳稳扶住，“您怎么了？”</p>

“没事，没事。”她把钱给了林瑜，在昏暗的光影中解释道：“这是腿脚不好，蹲太久了。”</p>

林瑜想了想，“您这样让人不放心，我送你回去。”</p>

李婆子稍微推拒两下，便由她扶住了自己。她家在国公府的西面，自己走一趟的确也怕发生意外。</p>

一来一回，夜色已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