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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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德院内，秦老夫人命雪芝，将誊写的佛经收起来，闭目养神。</p>

外头，老夫人房中大丫鬟绿菊来报：“老太太，大太太来了。”</p>

秦老夫人皱眉，自打中馈交由冯氏后，若无大事，她不轻易来怡德院，她沉声问雪芝：“今日是平安第一次入宫当伴读？”</p>

雪芝：“是，才刚三位姑娘都回来了。”</p>

秦老夫人心里有了底，挥挥手，让丫鬟领着冯夫人进来。</p>

冯夫人把宫女的衣裳，递给秦老夫人，自个儿已目中含泪：“母亲，早上东宫那玉慧郡主，让人骗走平安，换宫女衣裳，平安才来京城，哪知道衣裳的门道呢？”</p>

“好在，那尚衣局是有眼色的，带平安换了身好的，不然她只怕沦为京中笑话！”</p>

秦老夫人明白了：“我叫姑娘们给玉慧赔罪，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p>

这话一针见血，冯夫人的确指导了薛静安，她找补：“再如何，这都只限于口角，哪有这样损人名声的！”</p>

秦老夫人心想，人无完人，冯氏纵有千般好，也犯了关心则乱之错。</p>

她肃着脸，问冯夫人：“你现在想怎么做？”</p>

冯夫人总算将目的道来：“母亲，我想明日就进宫去，让皇后娘娘评评理……”</p>

这回，秦老夫人沉声：“让娘娘评理，你以为她会罚自个儿孙女么，不过说说两句，全了个面子就罢了。”</p>

往日秦老夫人一用这个语气，冯夫人定会束手站到一旁听骂。</p>

然今日，她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道：“那就这么息事宁人？平安也是母亲的孙女，娘娘护着孙女，您为何不护着孙女？”</p>

秦老夫人一拍案几，拿出积威：“糊涂！”</p>

冯夫人赶紧低头，她那话过头了，合该挨训。</p>

秦老夫人：“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目下仅有一件衣裳，却没有人证，你逞一时之快，闹开了，公府能占到什么便宜？”</p>

冯夫人自知理亏，道：“儿媳，儿媳……”</p>

没成想，秦老夫人没有继续训斥她，而是话锋一转：“你明天，还是要进宫。”</p>

冯夫人抬头，不解：“这？”</p>

秦老夫人：“你进宫去，谢皇后娘娘、郡主殿下赏赐衣服，便说：宫女衣裳是宫中制式，本不该带出宫，若流落市井，公府是千万个不是，公府便将衣裳剪了供起来，万望娘娘不要怪罪。”</p>

冯夫人细细品来，险些要拊掌！</p>

这话真是恭敬到家，礼数半分不失，但其中藏的暗话，才是门道，直指中宫命脉：</p>

宫女衣裳会出宫，就是各宫调度有误！今日只是一件衣裳，来日，人人都往宫外搬东西，成何体统？</p>

皇后娘娘掌管六宫，竟出了这般错误，还是公府暗中处理掉的，她不好太护着玉慧，多少得惩罚她，还得感激公府做事牢靠。</p>

冯夫人一喜，回：“果真是儿媳糊涂了，母亲教导得是！”</p>

她又想，老太太先前还说怕平安在乡下养出坏习惯，但眼下看，她对平安，至少是满意的。</p>

从前在各种场合，永国公府的姑娘不是没吃过暗亏，但老太太从没给姑娘们出过主意。</p>

倒也不是因为静安、常安庶出，大族之中，嫡庶子女一样要好好养的，像郡主之前讲的嫡女欺负庶女，是小门小户的做派。</p>

冯夫人再想想前几次，老太太竟还读经给平安，平安在这睡着了，她也没气呢！</p>

她总算察觉，该是平安入了老太太的眼。</p>

想起刚刚自己驳了老太太，冯夫人有些自责，还好老太太没追究，否则她是不好受的。</p>

…</p>

隔日，平安去宫里没多久，冯夫人换上金绣云霞孔雀纹袍服，戴上累丝金诰命冠，往宫里递拜帖。</p>

张皇后比冯夫人大十岁，二人从前很是聊得来。</p>

十几年前，万宣帝自封王后，一直在江西，甚少进京，张皇后也只在和万宣帝大婚时来过京城。</p>

等先帝无嗣，万宣帝受召进京，张皇后在陌生的盛京，束手束脚。</p>

京中贵妇们人前毕恭毕敬，尊她太子妃，人后又暗中耻笑张皇后，不过是运道好，一朝飞上枝头，只可惜拿不出凤凰的派头。</p>

冯夫人却慨然大方，带张皇后融入京中贵妇圈，免了很多丢份子的丑事。</p>

因此，二人情投意合，有如忘年之交，直到七八年前，太子传嗣无望，还政豫王之传闻纷纷扬扬，二人间方冷了下来。</p>

等待召见时，冯夫人忆起这些年的种种，不由唏嘘，到底是权势弄人。</p>

不多时，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出门，唤了声：“冯恭人，皇后娘娘传召。”</p>

进了凤仪宫，张皇后还在漱口。</p>

她年纪五十又七，头发花白了一半，全绾起来，压着一顶凤冠，眉目间倒是慈和，瞧着还不到这个岁数似的。</p>

冯夫人见礼，张皇后赐座，二人寒暄几句，冯夫人学昨日秦老夫人的话，说了出来。</p>

这话本就没有缺点，加上她拿三分火气演真情，其中忧虑，竟好似做不得假。</p>

张皇后先是讶然，后又怒道：“衣裳是玉慧给的？她着实不懂规矩，真真叫本宫给惯坏了。”</p>

冯夫人劝慰几句莫要生气，张皇后又说：“我便罚她抄一百遍宫规，切莫叫她再犯了。”</p>

冯夫人脸色倏地不好。</p>

这宫里最不值当的惩罚，就是抄宫规，别看次数多，来头好似很大，但只要张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玉慧就可以找几个会写字的太监宫女，随意抄抄。</p>

张皇后果然护着玉慧，只想着高高拿起，轻轻放下。</p>

目下，张皇后吃了口茶，反过来劝冯夫人：“都是小孩子家家的，难免不懂事，你别太往心上去。”</p>

冯夫人简直想呕血，玉慧是小孩，平安就不是小孩了？平安年纪比她还小呢！</p>

凭什么玉慧欺负平安，就这么轻轻揭过？</p>

她张张嘴，又哑口无言，难不成她还能和皇后娘娘争个是非？过去多少人家的好姑娘被玉慧欺辱，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不提，永国公府，恐怕也不能例外。</p>

却在这时，大宫女匆匆进了屋，失了规矩：“娘娘，豫王爷……”</p>

见冯夫人还没走，她赶紧闭嘴，张皇后听是和豫王有关，头个想到了他的身体，若他身体不好了……</p>

她心里一喜，又想豫王府与永国公府的婚事，她看了眼冯夫人，对大宫女说：“冯夫人不是外人，说罢。”</p>

既是豫王，便事关平安，冯夫人也赶紧竖起耳朵。</p>

大宫女声音微颤：“豫、豫王爷早上递了折子，斥玉慧郡主藐视宫规，当禁足一个月，罚俸半年，郡主身边的奶嬷嬷与大宫女各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p>

张皇后大惊失色：“什么？”</p>

别说张皇后了，冯夫人都呆住了，这些年，豫王深居简出，万宣帝几次让他去户部历练，都被他以身体不好为由推拒。</p>

他身份摆在那，从没插手皇家家事，这回，却将手伸向东宫！</p>

张皇后嘴角一抽，赶忙又问：“陛下如何说？”</p>

大宫女：“陛下……准奏。”</p>

冯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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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