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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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家亦然。</p>

备受东宫宠爱的玉慧被万宣帝禁足一事，不过半日，京中各家就都得了消息，太子殿下也恐教女无方，向万宣帝请罪。</p>

而今日早上，冯夫人本是怒气冲冲进宫，回来时心旷神怡，看什么都顺眼，连薛镐都可爱了点。</p>

只是，欢喜过后，她难免犯嘀咕。</p>

豫王看来也知晓这件事，才会以“藐视宫规”为由，奏请惩戒玉慧郡主，只是，说他向着永国公府吧，可过去十几年，他一次表示也没有。</p>

自然，冯夫人并非怪豫王十几年的漠视。</p>

元太妃住在宫中，豫王府没有女眷，冯夫人作为后宅主母，没了施展的法子，自家薛铸、薛镐又不是一等一的出色，难入王府的眼。</p>

公府除了这门婚事，与豫王府，实在没有往来。</p>

那这次的事，又是在平安回来后发生的，到底意味有些不一般，可他在平安洗尘宴的时候，也没来呢。</p>

真真是捉摸不透。</p>

思来想去，冯夫人还是决定叨扰秦老夫人，再去了一趟怡德院。</p>

秦老夫人闭上眼睛，语气沉然：“既然猜不到，咱们情面也得做全，找个名头设宴，请王爷往府上一趟。”</p>

冯夫人心里先是一喜，设宴款待豫王，如豫王来了公府，倒也是件天大的好事！</p>

京中多少世家、新旧臣子都清楚，豫王既已长成，万宣帝从无打压之意，太子又无能承大统的子嗣……还政先帝血脉，只是时间的问题。</p>

永国公府在这时站对、站稳了位置，将来，是数不尽的富贵。</p>

可是，冯夫人也忧，毕竟公府和豫王府的关系，靠的是万宣帝一场指婚，说到底，靠的就是平安。</p>

若公府的富贵，要用平安的安危、幸福来换，她宁可不要。</p>

自然，暂且不论这场婚约，先向豫王府下请帖再说。</p>

如今四月，正是山上桃花最后的时节。</p>

冯夫人让得力的琥珀，亲自去公府在京郊各庄子瞧瞧走走，最后，把地点定在云桃山庄，好好捯饬一番，在四月挑了个好日子，以“桃花宴”为由，请帖下到各家。</p>

给豫王府的请帖，就夹杂在其中，隔日，这张请帖，摆在一张红木案几上。</p>

派去皖南回来的心腹死士李敬，低头报着调查得到的讯息：“薛二姑娘在皖南一猎户张家，住了超过五年。”</p>

裴诠抓住字眼，反问：“张？”</p>

李敬道：“正是，如今张家养兄，也在京中。”不过被薛家瞒下，薛家不愿意让薛二姑娘与张家频繁来往，于是，京中众人，尚不知此事。</p>

裴诠看向案头的一条红色发带，修长的指尖，捻起它的一角。</p>

它的确算不上好料子，虽然是柔软的，没有任何纹理，着色浮于表面，单独拿出来，丝毫不如缠着她头发时，那种独特。</p>

脑海里，浮现他勾走她发带时，她澄澈明媚的眸子里，闪过的茫然。</p>

这么说，她说她是张家姑娘，不算说谎。</p>

也不是故意承认自己是宫女，穿着那身衣裳，却是他先入为主。</p>

想起宫女衣裳，裴诠目光蓦地一沉，他就算不满这门婚事，也是他自己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而这次，玉慧过线了。</p>

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就不会那么简单了。</p>

发带从他指尖滑落，他对李敬道：“下去吧。”</p>

李敬作揖，刚后退一步，又听裴诠道：“慢着。”</p>

裴诠示意他拿案头的请柬，道：“拿给刘瑁，让他知会公府，我会去。”</p>

…</p>

要开桃花宴，平安有些高兴。</p>

去宫里，图画看久了，是有点无趣的，着实不如宴会。</p>

彩芝在收拾带去云桃山庄的玩意，问平安：“二姑娘，还要带什么吗？”</p>

平安想了想，掏出一本诗经，塞到薛静安给她做的挎包里，女官说了，要多看书。</p>

她拍拍挎包，笃定地想，带着，她一定会看的。</p>

这时，冯夫人一边与琥珀说话，一边走进屋：“豫王府传话说是要来，本也是好事，可我这心里……”</p>

她是想高兴的，转而又夹杂忧愁，情绪时晴时阴。</p>

看到平安，冯夫人闭了嘴，平安还小，婚姻这种事，还是没有必要让她太早知道。</p>

她笑着对平安说：“给你做了几身衣服，快，来试试。”</p>

平安张开手臂，乖巧地让冯夫人给她换身衣服，突然，她弯起嘴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洒满了星子。</p>

她笑得又轻，又软。</p>

冯夫人离她近，被她的笑容一晃，心里软乎乎的，乐不可支：“要办桃花宴，这么高兴啊？”</p>

平安“嗯”了一声。</p>

王爷要来呢，她终于可以和他要回发带了。</p>

…</p>

隔日，云桃山庄。</p>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去山庄的路上，暮春的翠色与初夏的浓绿交织，令人耳目一新。</p>

既是东家，薛家几位姑娘来得很早，她们三人坐的马车，轮毂声在寂静的山道里，与鸟雀啼鸣，相互映趣。</p>

平安揪着车帘往外看，全神贯注。</p>

薛静安忍不住瞧着她，平安不止长得好看，瞧她瞧久了，就会被她身上的宁静清幽感染。</p>

如此，薛静安的心，渐渐平和。</p>

昨夜，林姨娘同她：“二姑娘被欺负，夫人就进宫讨公道，你以前被欺负那么多次，夫人也好，老太太也好，怎么都当没看见？”</p>

为这话，薛静安确实不是滋味，但这回，她没有哭，也没有等林姨娘来安抚她。</p>

她倏地想，林姨娘的话没有错，然而，平安更没有错。</p>

她担心平安的归来，会分走了她的宠爱，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得到祖母、母亲的宠爱，何来被分走一说？</p>

相反，平安来了后，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妹妹，还能这样相处。</p>

而这段时间，除了一门本也不属于她的婚事，确实不再属于她后，薛静安发现，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p>

相反，她常常能松口气，比如在祖母那，头次没有被指责，比如那欺压她几年的玉慧郡主，如今被禁足。</p>

真好。</p>

这种感觉，才是最真切的。</p>

却看这时，平安长睫颤了颤，上下眼皮打架，分明困了。</p>

薛静安忍俊不禁，对平安说：“困了就睡会儿吧，到了叫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