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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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东苑</p>

冻得哆哆嗦嗦的柳溶月坐在炕头儿上，瞪眼儿看着翠书给自己端茶、丹画给自己披被，媚娘蹲在地上忙着拢炉子。</p>

翠书、丹画都是好人，虽然离她们说好家去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可苏府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俩不忍立刻就走，还是在这里陪着奶奶。</p>

即便有这样暖心的丫鬟姐姐们服侍着，柳溶月还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冻死了，她觉得自己没准儿看不着苏旭了，她觉得自己特别可怜。突然鼻子好酸，柳溶月一个喷嚏打出去，差点儿喷了翠书一脸。丹画赶紧拿手巾过来帮大奶奶擦鼻涕。丫鬟们都觉得奇怪，少奶奶这次回来仿佛小了几岁，不但身上的瘆人毛没了，做人也和气了许多。看大奶奶这温软可爱的样子，真跟得了离魂症的大少爷有几分相似，怪不得他俩有夫妻相呢。</p>

当然了，温软可爱也没耽误人家干正经事儿。少奶奶是有本事的，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人有能耐不发火儿。</p>

诗素抖落着小姐让大雪打透的披风，满脸都是心疼：“我的小姐！您是求贾师父去了还是真卖菜去了？怎么湿成这样儿了？您是在雪地里呆了多久啊？”</p>

柳溶月牙关战战：“贾……贾师父……起初不见我……后……后来是我跪得久了。他……他没法儿……才出来……偏……偏我在师父眼前还得装出个昂扬的样子……”</p>

诗素揉搓柳溶月冰冷的手指：“我的好小姐，可难为你了。”</p>

翠书和丹画终是担心少爷，她俩抿了半天的嘴儿，翠书才细细地问出来：“少奶奶啊！那……贾师父许您去看我们少爷了没？”</p>

柳溶月哆嗦着点头：“明……明天……可以……”</p>

丹画急得要死：“少奶奶，可您冻得这个样儿了，您还怎么去啊？”</p>

柳溶月流着鼻涕、抱着热茶：“再……再给我拿床被来……”</p>

梅娘拍了拍手：“正好！苗太太送了床新做的被来。可厚实呢，奶奶披着定然暖和。”</p>

翠书手脚麻利地拿出床簇新的棉被：“咦？这里怎么还有一封信呢？”</p>

诗素识一些字，她觑胡着眼看了看：“小姐，这仿佛是姑爷给您的字条儿。”</p>

柳溶月披着厚墩墩的棉被，慢慢地展开了那字体熟悉的手书。</p>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十分思念苏旭，她好想知道苏旭要对她说什么！也许这就是如何解救他的线索呢！柳溶月真的觉得好险！她差点儿就和这封书信擦肩而过了。</p>

但是看见信纸上的头两个字儿，柳溶月的心就彻底凉了。</p>

看完这封信，柳大奶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p>

丫鬟们就见奶奶五官挪移，丫鬟们就见奶奶龇牙咧嘴，丫鬟们就见奶奶脑袋上都冒出滚滚黑烟了！</p>

诗素吓坏了：“小姐，您怎么了？姑爷给您写什么了？”</p>

柳溶月三两下把手中书信团成废纸：“好你苏旭啊！你敢休我！姑奶奶也是你休得的？等我把你从刑部薅出来，看我不将你活活打死，才解我心头之恨！”</p>

说到这里，柳溶月忽又沉默了，披着苏旭亲手给她缝的被子，感受着里面疙疙瘩瘩没铺匀实的棉花。柳溶月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噗簌簌”地掉了下来：“苏旭……你讨厌！我够为难的了……你还要休了我……你有没有心肝……呜呜呜……你坏死了……”</p>

翠书、丹画吓得双双跪地：“奶奶息怒！大少爷他不是有心的……”</p>

“奶奶，少爷写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确实是该打该罚。可谁没有一时糊涂呢？”</p>

梅娘一边儿给柳溶月擦眼泪，一边儿替苏旭说好话：“奶奶，大人是怕连累了您，您别真跟他生气。”</p>

诗素也劝：“小姐，咱们且记下这顿打。先把姑爷救出来再说。”</p>

本来哆里哆嗦的柳溶月怒中发了一身大汗，心里烦又大哭了一场，人却莫名精神起来了！正在柳大小姐双手捂脸，哭得难过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阵放声嚎啕。</p>

屋外凛冽寒风之中似乎有个女子在尖叫哭喊，其声也哀，其情也惨。</p>

柳溶月吓了一跳：“你们苏家人胜负心太重了！都这会儿了谁还跟我比哭声高是怎么着？”</p>

翠书叹息：“奶奶忙在外头不知道。这是寒香小姐受了周姨娘叱骂，所以才放声大哭。”</p>

丹画快人快语：“周姨娘膝下无子，这些年把寒香当指望养在身边儿。起初是千方百计想要把侄女嫁给大少爷，结果没能得逞。周姨娘这一年没少为这个数落寒香不知道如何讨爷们儿喜欢。这暗气暗憋了大半年，周姨娘才给寒香千挑万选了个必能光宗耀祖的女婿。谁知道成亲一个月都不到，寒香就让夫家赶出家门。周姨娘自从那天晕倒醒过来，就已气得发疯，日日见了寒香就要殴打咒骂，嫌怨寒香给她丢人现眼。这两天寒香日也哭、夜也哭，被姑母责备的时候更哭得更惨。少奶奶要是听着心烦，我去说她就是了。”</p>

柳溶月不可思议：“周姨娘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这明明是齐家悔婚混赖，理应报官查办的，哪能怪到寒香头上？怎么咱家夫人竟然不管么？”</p>

翠书递给柳溶月个手炉说：“奶奶嫁过来有些日子，想也看出来了。寒香小姐素来嘴不好，这些年明里暗里得罪太太多少回了？如今她落魄，太太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厚道，怎么还能指着苏家夫人管周家姑娘的事？老爷刚不在家，周姨娘已经偷东西变卖，太太自然由着她院子里随便儿打。”</p>

柳溶月想想倒是，可她又听那院里寒香哭叫得着实可怜。</p>

柳溶月从小儿被后妈欺负，分外听不得这个，她猛一跺脚：“给我拿件外衣，你们陪着我过去看看。”</p>

翠书老实：“奶奶！周姨娘现在就如疯魔一般，您真要去惹她么？”</p>

梅娘不以为然：“路不平，众人踩！我听着这寒香姑娘就算嘴贱也没有死罪。咱大人在宛平县时，毫没相干的寡妇还给做主呢。奶奶如何管不得家里女人的事了？”</p>

丹画从来不怕事：“奶奶去看看也好。周姨娘如今也太不像样了！”</p>

诗素替大小姐拿了件厚袍子过来：“去吧，我就知道，你如今已不是当初那窝囊废了。”</p>

柳溶月估量着周姨娘不好惹，她带齐了翠书、丹画、诗素还有梅娘，大家一起穿戴整齐，打扮得手脚利落。要惹难缠之人，必须谋定后动！柳溶月现在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深谙打架必须人多势众！</p>

谁知她们刚刚走出屋子不远，就见小池旁边跪坐着一条纤细身影。</p>

这人果然是从周姨娘屋里逃出来的寒香，她抱着双肩缩在池边瑟瑟发抖。</p>

站在东苑水塘之侧，她们还依稀能听到周姨娘在侧院狺狺咒骂，那声音极其尖利，听得人阵阵恶寒。</p>

柳溶月拉住寒香的胳膊：“走！上我屋里去！她欺负你，你更要好好儿的心疼自个儿。跪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着要跳河不成？苏旭说这里池塘清浅，淹不死人的。”</p>

寒香本来就泪流不止，这会儿听到苏旭的名字，更哭出声儿来：“我也知道这池塘淹不死人的……想我小时候……亲眼见过旭哥哥夏天扎着裤腿儿跳下去玩儿……水才没到他的腰处……”</p>

翠书和丹画互视一眼：寒香还是对少爷念念不忘呗……当着少奶奶这多不合适？</p>

柳溶月倒不在乎这个，她做男人的时候便知道寒香对苏旭有意。无奈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他俩没缘，她不担心！</p>

柳溶月将寒香拉来自己房内，诗素拿了柳溶月的厚实袄子过来给寒香披上，梅娘递过来一杯滚烫热茶，翠书和丹画双双紧闭了门窗，就盼着把周姨娘的咒骂拦在外头。</p>

寒香吮了两口热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人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