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天狐有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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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溶月心想：可好，为了嫁祸给狐狸精你们也是费尽心思！</p>

她慢慢走近，认真端详：画中狐狸九尾金毛、体型硕大，眼神炯炯却又媚态盈盈。</p>

这画纸质洁白、墨色尤新，显然年代不久，便说是刚刚画就，柳溶月也毫不意外。她是大家小姐，从小博览杂书，更有个爱好品鉴的师傅随口点评，虽然自己画技平平，眼光却是独到。</p>

柳溶月歪头再看这画作，觉得它笔触细腻有余、但用色失之满溢，精细得有几分匠气，认真看看竟有点儿像上等年画儿。随即，柳溶月便想到了市面儿上那幅将苏旭画作白娘娘的工笔。因为好奇“自己”入画的样子，柳溶月曾特意让王话痨把那“白蛇舍药图”买回来瞧瞧。结果一看之下大失所望，也许民间用心很好，但是画技着实和空灵俊秀拉不上关系。</p>

柳溶月再看这画上刻意简单的题跋：有苏氏。</p>

《竹书纪年》上写：“王师伐有苏，获妲己以归”。</p>

柳溶月心中立刻不太舒坦：上古的狐狸精不是涂山氏就是纯狐氏；近年的狐狸精，干脆姓胡的居多。上下几千年，有苏氏就出了一个狐狸精，还让人巴巴儿地画出来。人说有苏氏是苏氏始祖，这是暗指狐狸精是苏旭吗？</p>

正在嫌这画晦气，柳溶月就听齐肃轻轻对自己说道：“大人，请看。”</p>

柳溶月顺着齐肃的目光看去……结果什么都没看见……</p>

看大人眼神疑惑，齐肃连忙解释：“我也知大人不曾看见什么。可是有时候‘没有’也是极要紧的事。”</p>

他指向门口：“这间屋子地处荒郊，可是门外青石锃亮，台前阶上没有杂草。这说明此处并非荒废之地，时常有人走动。”</p>

齐肃指墙角：“没有蜘蛛网。”</p>

齐肃指屋顶：“没有漏水处。”</p>

最后，齐肃居然看着地面说：“大人您看，前些日子浑河暴涨，水位奇高，这屋子显然进过水。靠墙一排，多处青砖比别的地方更加潮湿。这说明这些砖上当时是放着东西的。器物压着，水汽难散。看这形状……仿佛是些受潮的木箱刚刚搬走。”说着，他指着旁边的一间木屋说：“那边的情形也是类似，只是少了这里的供桌和挂像，剩下一座空屋子。”</p>

柳溶月过去巡视，果然如此。</p>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一天一宿不曾合眼的王福江打着哈欠跟柳溶月商量：“我说兄长啊，你看完了没有？咱们要不先回去……哎哟！这是什么硌了我的脚？”</p>

柳溶月就见王福江低下头去，从靴子底儿上抠下来颗不大的珠子。王大公子用嘴吹了吹，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竟然是颗品相不错的小小蓝宝。</p>

柳溶月接过来仔细瞧瞧：这么精致的小巧雕工，此物倒仿佛是从什么首饰上掉下来的。要不是王福江命好一脚踩上，寻常在砖缝里找还真不容易。如此说来，这里还真的是个藏宝之地！</p>

经过再三勘测，并未发现更多异常。</p>

柳溶月命随行衙役将这两座小房贴上封条，又请来当地里正代管此处不许闲人出入，这才浩浩荡荡带着众人回了宛平县。</p>

王副指挥得回五城兵马司交令。他这番虽然人回去得晚了，好在野鸡早到就算没耽误正事儿。何况这大半天功夫他是让宛平县留下帮忙，怎也得说是公务。他侍郎公子，上司颇多看重，所以王福江并不担心误了点卯，一定要陪柳溶月一起回程。</p>

柳溶月与他并肩骑马，忽然想到个事儿：“福江，去年年底你拉着我去会的那个相好儿，现在如何了？”</p>

王福江搔搔脑袋：“兄长是说那个窦姑娘啊？她不是我的相好儿！那是我救下来的一个望门寡妇，她不想被逼自尽，所以逃出家门，阴差阳错认我做了义兄。说来我这义妹也是个命苦人。她父亲是个贫寒学子、多年不第，为图钱财胡乱给她定了亲事。谁知道女婿不幸病死。她爹痰迷了心窍，定要逼着女儿自尽相殉，好去衙门申请个节妇旌表。”</p>

柳溶月在马上“呸”了一声：“我看只怕是为了少上些税罢了。”</p>

王福江跟着咒骂了几句，然后才悄声对柳溶月说：“我义妹如今认了礼部洪主事做爹，改名换姓叫做洪窦儿，入宫伺候针线去了。”看看亲随离得很远，王福江对柳溶月嘀咕：“我这义妹模样俏丽、心灵手巧。听说……已经给调到御前了去伺候皇上了……”</p>

说到这里，王福江啧啧：“也许人家真是个凤凰命也说不准哦。”</p>

柳溶月笑道：“既然是这等好事，你当初干嘛不和我实说？死冷寒天把我拒之门外。你让我见见你这义妹又怎么了？”</p>

王福江将嘴一撇：“还不是你从来不让我多管闲事？那时候她爹四处抓她回去上吊。我这不是怕你把我义妹的藏身之处说出去么？”</p>

柳溶月满脸不服：“我有那么缺德吗？”</p>

王福江上下打量了柳溶月一番：“以前你行规步正。现在好了许多！兄长，自成亲之后，你眼神都不一样了你知道么？”</p>

柳溶月连忙敷衍了两句闲话，将这话头儿差了过去。</p>

前面到了两岔路口，王福江带人回京城，柳溶月带人回宛平，二人作揖而别，一双兄弟如今倒是都有些出息的样子。</p>

回了府邸，柳溶月把今日之事细细地跟苏旭学一遍舌。</p>

果然，当她将那幅写了“有苏氏”的图画拿出来时，苏旭的脸色也变了变。</p>

柳溶月不服不忿：“如今你是长虫、我是狐狸，眼瞅着咱宛平县就要成妖精窝了。”说到这里，她神情怏怏：“羲和，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这个嚼咱俩闲话？”</p>

苏旭对着那幅狐狸图看了又看，他心里虽然隐约不安，可脸上毫无异色：“不要胡思乱想，咱们身正不怕影斜。”</p>

看柳溶月似乎放下心事，苏旭笑道：“这两天辛苦了，不如干脆别去前头，在家睡觉吧。”</p>

柳溶月摇了摇头：“公主就要请你吃饭去了。我还得帮你把鞋面儿绣完呢。羲和，我这两天公事繁忙，功夫只够绣出来鞋面儿。上帮儿、纳鞋底儿你就让诗素做。”</p>

柳大人这次出门带回来的小宝石让苏旭收入了首饰盒。</p>

唯王福江捎回来的那盒儿发糕，王话痨怕狐狸舔了晦气，要诗素替他扔出去。</p>

偏这两天诗素也有些腹泻不适，随手把发糕放到了堂屋里的点心匣上。</p>

看诗素身上不痛快，苏旭也不好意思多麻烦她，只好自己胡乱缝上了鞋梆。无奈他哪是这块料？鞋子堪堪缝好，剪子却找不着了。</p>

不觉到了公主请客这日，苏诰命精神抖擞！他撸胳膊、挽袖子、扎围裙、提猪头，兴冲冲地就要大踏步跨上公主府来接他的香车。</p>

苏奶奶这两天夙兴夜寐研究厨艺，刚刚学会了一道“长柴炖猪头”。这菜易学难精，苏旭在家试了多次，居然不曾失手，今天正要一展所长、技压群芳。</p>

他这架势可把公主府来接他的宫女青萍吓得不轻，青萍饶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探花夫人。</p>

她一把拽住了苏旭的袖子：“娘子是去赴宴还是去帮厨？公主说考较厨艺，不是让诸位去煎炒烹炸，一人带道做好的点心去意思意思也就行了。”</p>

青萍这话本是好意，谁知道对方奶奶还急了！</p>

探花娘子急赤白脸：“哪有这样的？！怎么说了还不算呢？我还不怕告诉你！就这炖猪头还是我辛辛苦苦现学现卖……呜呜……”</p>

若非柳溶月手疾眼快地捂住了苏旭的嘴，苏诰命还指不定会吐出多少实话。</p>

在场众人相顾汗颜。</p>

可事到如今，再预备道点心带去也来不及了。</p>

还得说梅娘机灵，她瞅眼瞄见了大人屋里那盒儿发糕！</p>

她将发糕裹吧裹吧塞到了苏旭怀里：“奶奶只管放心大胆去。这路点心从来就没人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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