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宴无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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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公主府</p>

苏旭从香车上颤巍巍走下，长公主府迎客女官忙不迭迎了过去。</p>

搀住了这位少妇的柔荑，女官细细将她打量一番，不禁含笑夸赞：“娘子生得好美。”</p>

苏旭明面儿上按规矩谦辞，可嘴角儿都快咧后脑勺儿上了。</p>

他也觉得自己十分俊俏！</p>

什么叫沉鱼落雁？哪个叫闭月羞花？今天精心打扮好了，他揽镜自照，苏旭自个儿都瞧上自个儿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好看？我必须这么好看！我要是不好看，我怎么能让宛平百姓当白蛇娘娘顶礼膜拜？就咱这长相儿纵然够不上神仙，我也够上妖精了！</p>

诗素这两天时疫不适，梅娘自告奋勇跟着过来服侍。眼见奶奶吃了三句好话就要现出原形，梅娘连忙低声儿嘀咕：“奶奶！笑小点儿，牙花子露出来了。”</p>

苏旭尽量捕捉痕迹地用手绢捂住了嘴角，以期稍作掩饰。</p>

他今儿心情好，走道儿略发飘。</p>

苏探花自蒙圣上花眼混入诰命行列，他已认了需要天天梳头洗脸才对得起朝廷给的工钱。</p>

今日虽是公主私宴，不必按品大妆，苏旭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头戴赤金拔丝凤，身穿百花儿马面裙，桃红袍儿，碧玉带，满绣鞋，耳畔葫芦耳坠儿闪闪发光！</p>

美人盛装，流光溢彩。</p>

尤其今天出门之时，柳溶月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苏旭看得出来，她这一眼里只有他美貌如花，可没有炕上的扫帚疙瘩。</p>

柳大人回眸一顾，可把苏旭美得心头撞鹿！</p>

他做了二十多年爷们儿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柳溶月爱上他了呗！苏旭什么时候想起来柳溶月那动心的眼神儿什么时候能乐出声儿来。要不是时时掐着自己胳膊，苏旭能当场“嘿嘿嘿”。</p>

迎客女官自信颇见过些大家闺秀、贵胄妇女，可似苏夫人这般喜眉笑眼儿的诰命，她还是头回遇上。女官心中纳罕：你说这位夫人年纪轻轻，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羞涩怯场呢？她笑什么啊？要见长公主心底就这么喜欢？</p>

她可不知道，苏旭赴过琼林宴，别说公主请客，便是皇上的摆酒，人家都去大吃八喝过。</p>

想苏旭这辈子，除了娶媳妇和来月事让他怵头，其余都是小场面！</p>

随着女官步入垂花门，长公主的小宴摆在了园中水榭。</p>

季夏暑热、水送风凉。小榭四周，繁花如锦。</p>

望着这天下第一富贵的孀妇的宅邸，苏旭不禁想到这大半年来柳溶月接济的那些贫苦寡妇。他怅然叹息：同人不同命，所差只是爹啊。</p>

应酬他的宫人却没停脚儿，她继续引着他向前走去：“苏夫人这边请，公主想请您诊个平安脉。”</p>

苏旭毫不奇怪：我就知道这顿饭不能白吃你们家的。</p>

水榭后头有间精致小舍，掀起珠帘、转过屏风，苏旭就见玉贞长公主侧卧榻上，正含笑看着自己。</p>

今日的长公主轻扫峨眉、薄施粉黛，气色甚佳。</p>

苏旭松了口气：锦衣玉食之人自然恢复得好。</p>

看到女医来了，公主摒退了左右，只留下青萍侍立身边。</p>

苏旭也不是多话之人，略施个礼就坐在了公主身边为她搭脉。公主的六脉有力、从容和缓，显然是已经恢复如初。</p>

作为大夫的苏旭真心宽慰：“公主保养得宜，已经大好了。”</p>

玉贞长公主满意点头：“你给我开的方子很好，荐的成药也不错，本宫最近的确是通体舒泰。更难得你的脉案滴水不漏，便是皇上派太医来也看不出什么蹊跷。”</p>

苏旭寻思：左右孩子堕了没有实证。那是产后伤身，还是忧伤亏血，您是公主谁敢废话？</p>

似是看出了苏旭的心思，长公主轻轻太息：“人说树大招风。我纵是长公主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脸色一肃、双眼微眯：“这京城之内想寻我把柄之人可有的是呢。你也瞧见了，人家可是真敢下手。”</p>

苏旭想起结绿惨死，不禁心下恻然。</p>

可他终究不敢多话，只是躬身低语：“我给公主开个调理温补的药方吧。公主放心，这四物汤、益母膏都是女子常用之药，任谁瞧见也说不出什么。”</p>

长公主盯着苏旭瞧了许久：“你怎不问我是谁害死了结绿？”</p>

苏旭心道：满朝上下敢拿捏您把柄的，也就有数儿的那几个……</p>

他抿了抿嘴，答非所问：“公主，我久在深闺，不出衙门，偶尔给公主把个平安脉而已。料想谁也不会为难我这锯嘴葫芦。”</p>

苏旭就觉长公主她拍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柔和：“娘子是晓事的人。本宫没看错了你。”</p>

此时，天色已经近午，外面人声扰攘，想是来宾已经就座。</p>

长公主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她携了苏旭的手说：“外面都是我的亲眷，娘子不必拘束。我这次唤你过来，一是把把平安脉，二是听说你小病初愈，接你出来散散。总是皇上帮我修了屋子，烦请你们这些有福之人来帮我稳居。”</p>

苏旭赧然垂头：“民妇粗鄙之人，多承公主错爱。”</p>

长公主一挑嘴角：“你倒不算粗鄙，可你那个……嗯，秦王眷属今日也来……”</p>

倘若站在这里的是柳溶月，必然立刻明白今天可遇到妹妹朝颜。苏旭稀里马虎地“嗯”了一声，他想的是：也不知明珠在秦王家奶娘当得是否顺心？倘若今天能见见她就好了。</p>

而他这神色落在长公主眼里便是柳家姊妹不和的铁证。</p>

长公主心中感慨：什么样的人家才有福气兄弟姊妹长久和睦呢？只怕家家都有龃龉罢。</p>

他二人一先一后地走入水榭，其中已坐满了贵胄女眷。</p>

立即有伶俐宫人为苏旭引荐：这是亲王妃子、那是郡主宗姬、这是侯爵夫人、那是公爵娘子……</p>

苏旭虽然一一敛衽行礼，但是一个都没记住。</p>

在苏旭看来这帮莺莺燕燕满脑袋珠花在太阳底下全反金光，活活晃瞎了苏旭的狗眼！</p>

苏旭装作腼腆羞涩，只顾低头微笑。</p>

他现在胸中只有就剩三个疑问：这谁？这谁？这又是谁？不是，公主，你把她们一帮一伙的招一块儿，你自己分得清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