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传统诈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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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p>

雨滴落在房檐上，顺着“金罗汉寺”的破烂匾额汇聚成线，落在宋亦的纸伞上，被无形的气流弹开，滑落在地。</p>

空荡荡的骡车停在院内，车上的货物早已尽数搬进大殿里，骡子则拴在院中的大树下避雨，还有个伙计抱着草料在喂它。</p>

其他人都在大殿内烤火，只有孙掌柜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冒雨在院中迎接。</p>

还好宋亦担心商队出事，加快了脚步，若是让人在雨中久候，那就太失礼了。</p>

“庙外雨大，小先生快快入内，小老儿备了些烤饼和热茶，先生可莫要嫌弃。”</p>

宋亦毫不在乎道：“掌柜的客气，出门在外有口热乎东西吃已经很难得了，哪还能嫌弃呢。”</p>

“请！”</p>

孙掌柜延手道，又招呼喂骡子的伙计。</p>

“顺子，咋还没喂完？赶紧干完活儿进去烤火。”</p>

“掌柜的，这骡子不知怎的不吃料了，还一个劲儿乱动弹。”</p>

“是不是刚才伤着了？”</p>

孙掌柜眼中闪过几分忧色，若没有这骡子运货，光凭人推车，必定会耽误了交货的日期。</p>

要不是这金罗汉寺的大殿实在狭小，孙掌柜都有心把它牵进去照料。</p>

宋亦倒是心知肚明，那骡子并非伤了累了，而是被庙中煞气惊到了。</p>

有些动物天生就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对煞气也更加敏感。</p>

这金罗汉寺中的煞气都快凝成实质了，骡子哪还吃得下东西？</p>

不赶紧提桶跑路，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顿了。</p>

宋亦走到骡子旁边，装模作样摸了两把，掌心悄然散出一丝灵韵，将附近的煞气尽数驱散。</p>

刚刚还挣扎不安的骡子果然安静下来。</p>

“这骡子是累着了，我在山上学过些聚兽调禽之术，遇到这种情况，轻轻安抚即可。”</p>

宋亦又喂了它两块桃脯，骡子一边嚼一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还用自己的长脸去蹭宋亦，看这架势恨不得立刻咬断缰绳，给眼前的少年当骡做马。</p>

喂骡子的伙计眼睛都快突出来了，他天天给骡子喂料刷毛，也没见这牲口对他这么热情过。</p>

孙掌柜见骡子恢复正常，豆料跟草料也肯吃了，望向宋亦的目光变得更加尊敬。</p>

伸伸手就能让牲畜乖乖听话，这样的神仙手段，孙掌柜听都没听说过。</p>

“没想到小先生还有妙手回春（？）的本事！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不知先生仙乡何处，小老儿走完这趟，一定去贵宝地上香致谢！”</p>

宋亦连连摆手道：“大可不必，我那道观在大山里，路不好走，一般人找不到。”</p>

“再说烧香拜佛也没什么用，想要神灵护佑，还是多积功德多做善事罢。”</p>

“先生此言，小老儿一定记在心里。不过香还是要烧的，就算做了善事，也要让神佛知道才好。”</p>

孙掌柜一边说，一边带着宋亦走入大殿。</p>

这大殿也是破得可以，除了神像和供桌之外，就只有漏进来的风雨，想找个干燥的地方生火都不容易。</p>

见二人进来，伙计们纷纷起身相迎，人群中还多了个没见过的老和尚，看着面目慈悲，眼神古井无波，非常符合世人心中的高僧形象。</p>

孙掌柜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圆诚大师，也是来寺中歇脚的，比我们还早到一些。”</p>

几个伙计也七嘴八舌道：“掌柜的没看见，刚才生火的时候，大师连火石火折都没用，只是袖袍一摆，篝火就燃了起来。”</p>

“难道大师精通志怪故事里的火行法术？”</p>

“胡说，圆诚大师是得道高僧，那篝火定是以佛光点燃。”</p>

老和尚双手合十，高唱佛号道：“阿弥陀佛，庙外雨寒风疾，贫僧与各位施主借一丝佛光取暖，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p>

宋亦面上不显，心中冷笑一声。</p>

秃驴拉长脸，你装你马呢？</p>

以望气之术观之，老和尚满身黑光还带着血煞，要么是无恶不作的破戒僧，要么是披着僧衣的骗子。</p>

人间之事宋亦不会刻意去管，但老和尚平日作恶多端，不积阴德，自己把自己送到鬼窟窿里，那就怪不得宋亦了。</p>

孙掌柜却真把老和尚当作世外高人了。</p>

他本就在家中供养佛像，好不容易遇到“高僧”，更要好好请教一下佛法。</p>

宋亦强忍笑意，听老和尚胡编乱造些佛经，有时编的前后矛盾，实在解释不通，就打机锋装谜语人。</p>

饶是如此，却还能将伙计们唬得一愣一愣，让宋亦不禁感慨，当骗子的门槛实在太低。</p>

老和尚见大家深信不疑，赶紧再加一把火，“相逢即是有缘，贫僧再讲一段《无量佛陀经》，说与各位施主听。”</p>

老和尚口灿莲花，滔滔不绝。</p>

宋亦不得不承认，这段佛经当评书来听确实不错，若在酒楼茶馆里听到，宋亦是愿意赏两个茶钱的。</p>

但其他人显然把评书当真了，个个面露崇敬，连大气都不敢喘。</p>

尤其是这老和尚讲着讲着，周身忽有佛光若隐若现，同时殿内也凭空生出一阵香气。</p>

这明显是传说中大德讲经时的天生异像啊！</p>

“好！好高的佛法！”</p>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宋亦却拍手叫起好来。</p>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看过几次小丑表演。</p>

虽然老和尚往火堆里扔松香末的手法偷感很重。</p>

但宋亦一来尊重“民间艺人”，二来尊重将死之人，也就没揭穿他。</p>

“佛曰：成就诸功德，虚己常谦下。佛法无量，贫僧还需精进。”老和尚矜持一笑，“此行也正是欲往淮州金蝉寺精研佛法，不知诸位施主要前往何方，是否同路？”</p>

孙掌柜遗憾道：“回大师，我们正要运些淮州本地的土产去阳州，无缘与大师同路甚是可惜。”</p>

说完又看向宋亦，“还不知小先生要去往何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