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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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炔没有理由拒绝，他点了头，再看她时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还请姑娘随我来。”</p>

隗喜松了口气，点头，不忘记提一下：“送我进来的仙长是外城弟子，名周刻、西陵舟，还请替我谢谢他们。”</p>

闻炔点头记下这两人名字，若是隗喜对家主重要，家主要将她留在身畔的话，那两名外城弟子自然也有奖励了，可入内城。</p>

他让隗喜稍等，出门吩咐人另备鹤车，并先行回去禀报家主。</p>

隗喜当然点头应下。</p>

待她出来时，外面已经备好了华美的车驾，前方两只鹤清姿盎然地理着羽毛。</p>

隗喜踩着凳，提起裙子，上了车。里面铺着厚厚的不知名的兽皮，柔软暖和，豪奢又不失清雅，中间摆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茶果蜜饯。</p>

坐下后，只听一声鹤鸣之声，鹤车飞驰而上，眨眼之间已是飞腾在半空中。</p>

风吹过，两旁的帘子被拂开，云雾在阳光下色彩瑰丽，隗喜却只看着越靠越近的那空中山岛。</p>

她不自觉攥紧了衣袖，有些紧张。</p>

——</p>

内城，长老们议事的正事堂，四大氏族的长老齐聚于此，却是吵得天昏地暗，千年老树根制成的桌子都被拍得开了裂。</p>

“须臾山法器松动，前些时日我楚家派出三名长老前去查探，全折在那里，至今没有下落，你们闻氏倒好，还在这摆弄什么家主巡游，正事不干却做这些花里胡哨之事！可曾还记得千年之前闻氏老祖大义？可曾记得护佑苍生之责？你这小儿争夺了闻氏家主之位，却只是为了虚荣，或是为了光明正大睡女人不成？”楚氏以暴躁护短出名的三长老楚道珣再耐忍不得，一巴掌拍在桌上，直冲着上座一言不发的男人怒道。</p>

其他人也纷纷看去，面色各有微妙，闻氏坐在这的几位长老垂下眉眼来却是不出声为其家主辩驳几句。</p>

曾经化身法器封印须臾山的四位真君之中，为首的便是闻氏老祖，闻流光，如今四大氏族奉闻氏为尊亦是有原因的。</p>

有些事，外人知晓不甚清楚。</p>

闻流光出身山野村民，本是拿着砍柴刀上山劈柴的樵夫，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淡温馨。怎料魔道盛行，四处灾祸生起，战火不断，整个村子被流匪侵袭，闻流光拿起砍柴刀，以杀止杀，护得村中百姓，由此以杀戮入道，踏上问仙之路。</p>

他在凡间为将，护佑苍生百姓，渡尽世间苦厄，祛除人间沉疴，驱除魔道祸患，涤荡清气，为昔日人间帝王平定江山，人间因此安宁五百年。</p>

五百年后，天破了一道口子，灵气外泄，邪气滋生，妖魔肆虐来势汹汹，比五百年前更盛。</p>

闻流光有一子，跟着他从山野到王朝边疆戍卫，许是天道恩赐，其天赋异禀，不到五百岁修出仙髓，入地仙境，成为地仙，为当世第一人。</p>

父子之间感情极好。</p>

却也是闻流光亲手戮杀其子，取出仙髓，填补天之漏洞，阻灵气外泄，再以己为首，与另外三位真君带领修者肃清天下，刀下妖魔无数，如此戮战二十年后，将无法斩尽杀绝的大妖大魔驱之须臾山，再以身化作法器将诸邪封于此山。</p>

天道因此有所感念降下星辰书，从此人间无帝王，以四大氏族为首守护人间。</p>

流光真君如此大义，可其后人却堪称尸位素餐！</p>

“楚长老这话有些过分了。”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谢氏七长老谢茯苓看向上座的年轻男人，道：“想必闻家主已心有成算。”</p>

钟离氏的长老向来左右逢源，圆滑玲珑，善于察言观色说大话，到了此时那钟离艮才是迎合般出声，也看向上首，“若是闻家主带我等去须臾山弥补封印，探查法器，想来必能重新让须臾山归于平静，毕竟闻家主传承自闻老祖，能力非凡。若实在不行，以星辰书补上封印未尝不可，这片大陆需得闻家主携手我等守候！”</p>

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星辰书力量强大，但各家祖上这么多年来已是都知晓，若星辰书不合成一块，那力量用了便弥补不回来，如漏斗一般，只会越发弱。</p>

这般神器，各家都当护族之宝，私心自然不愿就此奉上。</p>

东云闻氏新家主是历代几位家主中生得最俊美的，不笑的时候抬起薄薄眼皮朝人看来时，双眼点漆般的浓黑，便叫人心底生寒，阴郁冷鸷，但只要唇角稍稍翘起，便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p>

此刻他出了声，声音清凌凌的，却又很温和，仿佛没脾气般：“那便请诸位定下前去的人选，三日后，便与我一同前往，如何？”</p>

几位长老包括闻氏长老可不敢当他真没脾气。</p>

真没脾气的人会为了家主之位戮杀二十九名闻氏嫡系子弟？</p>

闻无欺杀闻氏最有声望的三位入圣境长老时，据说还天真又温柔地道了声：“抱歉，规矩好像得杀了你们才能做家主，无欺只好如此了。”</p>

也就楚道珣是个出了名的暴躁护短还敢在这叨叨，他出门在外因为一张臭嘴总是讨人嫌，哪边都得罪了遍，但因为其咒律之强悍乃楚氏第一人，大家也都只当没听到他满嘴喷粪了。</p>

一直没出声的几位闻氏长老抬头暗下里互相凝望一眼，六长老闻章起身看向其他几人：“家主之意，诸位意下如何？”</p>

谢茯苓点头应声：“谢氏自当速速传信回去准备。”</p>

楚道珣哼了一声，算做答应，钟离艮则连连点头，不忘说了好些好话。</p>

如此，众人又开始商议到时去须臾山的细节，以及几家人选的配合，至于方才钟离艮说的话，只当他从未说过。</p>

闻炔到正事堂外边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以及家主没有脾气般的语气，顿了顿，转了道又去了九重莲殿，直往主殿后的林中去。</p>

那里有一株千年榕树，参天巨大，一树成林。</p>

果真在那里找到了人。</p>

正事堂中议事的果真是家主操纵的傀儡分、身，家主耐心不好，瞧着温润如玉，实际上至情至性，随心所欲，能耐着性子坐在那儿听那些老家伙叨叨的，必然不是他本人。</p>

昨日他亲自去外城巡游，也是因为诸家长老上门来要议事，他直接以巡游为理由抛下了他们。</p>

树下有一天然寒池，里面的九清寒水已经泛出黑色，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泡在里面，闻炔仰起头来看向树上。</p>

一缕白色衣角从树杈上懒洋洋地垂落下来，微风轻轻吹拂，柔软的衣料被吹得俏皮翻转着。那人是背对着他侧躺在树枝上，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隐约露出些后背肌肤，上面还覆着一层薄霜，肌肤却还泛着滚烫的红，在衣领下蜿蜒下去似有纵横交错的伤口，还淌着血，沾在了薄薄的软绸衣料上。</p>

闻炔的声音立刻有些担忧：“家主，可是九清寒水已经压制不住了？怎忽然又加重了，分明之前在好转。”</p>

树上的人没有应这一问，刚泡过水疗伤，他温润的声音有几分散漫：“人送来了？”</p>

闻炔一噎，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了。</p>

闻无欺察觉到他的沉默，偏过脸来看他一眼。他的眉眼生得温润秀美，只是脸上神情疏懒，黑漆漆的眼望过来时，空荡荡的，“天阴之女？”</p>

闻炔语气里稍稍掩饰不住的八卦：“钟离樱确实是天阴之女……家主，炔另有一事禀报。”</p>

“不知家主可曾记得三年多前曾赠送一凡女青玉佩，那青玉佩上据说还有家主留下的三道仙元之力，旁人拿不走，她说她叫隗喜，如今她来找家主了。”</p>

闻无欺听罢，眯了眯眼，缓缓坐了起来，总是懒散沉寂的眼里生出好奇来。</p>

他想他找到他仙元缺陷，伤势加重的原因了。</p>

“人在哪？”</p>

“正在往九重莲殿来的鹤车上。”</p>

闻无欺点头，一边低头系衣带，一边道：“送她到主殿来。”</p>

闻炔迟疑了一下，忽然问了句：“那钟离樱如何安置？”</p>

闻无欺歪头睨他一眼，那双眸子是纯粹的浓黑，无甚情绪，他温柔一笑，“你以为呢？”</p>

闻炔默然。</p>

天阴之女，按理来说自然是与东云闻氏家主天造地设的“相配”，不过看家主无所谓的态度，他就不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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