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六十九章 十二年春(三),我和山海经做同事的那些年,薄须,海棠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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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徵在边关一败再败,他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得忍一忍。”萨满带着笑意说,“毕竟我们才逼着他割让了边关十六州,他应该不想再丢第十七个州。”</p>

檀真没说话,死死地盯着他。</p>

“别害怕,我不是来害你们的。”萨满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我什么都没带。”</p>

“你们”……他果然能看见烛。</p>

檀真把烛推到自己身后,让她躲回长明灯里去。烛倔强地摇着头,不肯丢下他一个人。</p>

“长明灯灵和生而天眼者,是命定之缘。”萨满自顾自地说,“灯灵不死不灭,却也不为寻常肉眼所见,只有天眼可勘一二。看来是我来晚了,灯灵想必不愿意和我走。”</p>

烛紧张地看着他,抓紧了檀真的手臂。</p>

“那你呢,小天师,你要和我走吗?可以带着灯灵一起。”萨满挑起下颌,微笑道,“这皇宫不该困住你们。”</p>

“离开这里,我们就能自由吗?”檀真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你不是真心想带我走,只是怕控制不了灯灵吧?”</p>

萨满笑出了声。</p>

“既然这世上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哪里又有什么不一样。莫非阁下觉得,让我选择躺在谁的砧板上,是对我的恩赐?”檀真话锋一转,断喝道,“滚。”</p>

“若有缘,必将再会。”萨满并不生气,只是转身挥手道,“吾名白商陆。”</p>

——</p>

厉帝九年,上元节。</p>

安乐公主勒令檀真作陪,随她到灯会上玩耍。</p>

檀真烦不胜烦,却还要打起精神哄烛,“你不是喜欢热闹么?灯会上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人表演杂耍。正好出宫去看看。”</p>

“可是我不想你不高兴。”烛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挤在檀真的榻脚,委屈地说。</p>

“我给你买个糖人好了。”檀真翻开自己的匣子,自顾自地说,“要什么花样的你自己去摊子上挑。”</p>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了,放碎银子的木匣里蹦出来几枚铜板。檀真早就不是那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无名小卒,公主青睐他,皇帝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不至于权势滔天,但也算是衣食无忧。</p>

那些挨饿受冻的日子,那个把餐食省下来塞给他的人,像是被水冲淡的墨迹似的,一点点从他的脑海中褪色了。</p>

此时此刻,这几枚铜板像是敲在了他尘封的记忆上,心里某处地方又隐隐地疼痛起来。</p>

烛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像只猫似的凑过来抱住了他,轻声说:“那我要买两个糖人。”</p>

“好。”檀真握住铜板,若无其事地笑笑说。</p>

大徵割让出去十六州,为了维持帝都的繁华、充盈国库,各州的税负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然而沸反盈天的苦难化作奏折,落在大人物们的案头上,又被轻飘飘地扔进火盆里。</p>

于是那些埋怨的声音就此消弭在火焰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p>

安乐公主穿着十二重红锦裁出来的长裙,每一条褶皱都是绣娘精心处理过的,又在长裙外罩了薄如蝉翼的轻纱,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花纹。</p>

她拎着裙角在檀真面前转了一圈,像一只高傲的天鹅,期待地问:“好看吗?”</p>

檀真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追寻着好奇地在人群中这里看一眼、那里摸一下的烛,不带任何感情地奉承道,“公主天生丽质,什么样的绸缎在您身上都只是锦上添花。”</p>

安乐公主心花怒放,有心和檀真再亲近些,却见他径直走到自己身后的摊位上,买了两个糖人。</p>

安乐公主脸上绯红,等着檀真把糖人递给她。</p>

檀真却自己收下了,狐疑地看着她,“公主想去哪里玩?”</p>

安乐公主脸色铁青地转身就走。</p>

烛围着檀真上蹿下跳的,央求他把糖人拿出来,“给我看看嘛,那个小老虎真的好可爱!”</p>

“那是麒麟。”檀真揉了一把她的后颈,轻声道,“别闹,回去再看,万一等下公主把你的糖人抢走了怎么办?”</p>

烛立刻就老实了。</p>

安乐公主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檀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甚至有几分悠闲的意思。不管她做什么,檀真总有一套一套的漂亮话搪塞她,滴水不漏。安乐公主听多了,只觉得檀真敷衍,于是更生气了。</p>

她不知道的是,檀真只是在陪着烛。</p>

走钢丝的猴子摇摇晃晃的,爪子抓住钢丝倒吊下去,捧着盘子跟看客领赏,烛站在人群里用力地鼓掌;花楼上有公子为倚栏吹笛的花魁一掷千金,纷纷扬扬的花瓣洒下来,像是一场姹紫嫣红的雨,烛咯咯笑着去吹落在檀真睫毛上的花瓣。</p>

很多年后,檀真想起那一晚。</p>

他们站在极尽繁荣的帝都里,身侧是流水般的人群,却好似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而已。</p>

人群忽然混乱起来。</p>

檀真随着喧闹的人群看向高台之上,那里放着大徵开国皇帝的鼓。</p>

开国皇帝骁勇善战,每每战时总是冲在前锋,背着那面鼓撕破敌军攻势。那面沾染了无数鲜血的鼓早就破了,如今供奉在台上的不过是一个象征。大徵军力、荣誉、希望和皇权的象征。</p>

那人翻上云台,身上背着数个皮袋子,袋子汩汩地往外冒着不明液体,浇了一路。他锁死了唯一能通向云台的门,冲到红色绘龙的巨鼓前,痛哭出声。</p>

“边关十六州沦陷敌手,百万黎民苦不堪言啊!”那人嘶吼着跪倒在地,“武皇帝,若你得知今日大徵衰败至此,是否后悔让这江山姓了楚?”</p>

安乐公主勃然大怒,一把掀开挡在她面前的人,指着上头的人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个疯子给本宫抓下来!”</p>

她的侍卫是从世家子弟里选拔出来的禁军,打架斗殴喝花酒是一把好手,撞门抓人就费劲了。禁军们牟足了劲撞门时,那人高声在云台上呼喊着,半条街上的人都看了过来。</p>

“我等寒窗苦读,欲救时局于将倾,却遭奸贼卖官贩爵,断我等报效国家之路。”那人振臂高呼,痛心疾首,手里高举着一根火棉,照亮了他绝望的脸,“南越旱灾,北方战败,内有奸佞玩弄权术,无人怜我百姓疾苦,无人力挽狂澜,无人可救这江山!大徵就要亡了!”</p>

他松开手,火棉坠落在地上,瞬间点燃了那些一路淋漓的液体。火焰疯长,转眼间吞没那个人形,也点燃了他身后的鼓。他还在哭着、喊着什么,但人们已经听不清了。</p>

整个云台陷入了烈火中。</p>

安乐公主气得咬牙切齿,一鞭子抽在禁军身上,怒喝道,“把那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我拖出来,本宫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挫骨扬灰,不得好死!”</p>

檀真站在云台下,只觉得那火像是从天上烧下来的,一场裹挟着铁水的暴雨就要落下。</p>

烛打了个寒战,靠到他身边。</p>

“这就是大徵最后的结局吗?”檀真轻声自言自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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