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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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京城里灯火初上。青楼里，处处透着奢靡味道。</p>

二王子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喝酒，通译在一旁翻译。</p>

二王子道：“多亏了你, 才知道京城还藏着这样的美人。果然如你所说，她的美丽神明见了也要怜惜。”</p>

男人微微一笑：“她虽然名义上与皇家无关, 实际上却是公主的私生女, 也有皇家血脉。”</p>

二王子道：“你们中原人事多，不承认女人的血统。在我们那里，公主的女儿也是公主。”</p>

男子心道，你们那化外之地, 村头里长的闺女就算是公主了, 岂能跟大周比。</p>

只他当然不能这么说, 举杯祝贺二王子将抱得美人归。</p>

至于林嘉嫁过人这件事, 二王子的确不在意。他的父王还有一些年轻美丽的小王妃, 他都打算等老头子死了自己接手呢。</p>

这个男子便是皇后的小舅舅, 先太后的侄子。</p>

他是他父母的老来子, 从小就被娇惯着。从前宣平侯府又权势赫赫，他被养得十分有心气儿。</p>

当年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被戴了绿帽子，虽淑宁二十岁不到便被困死在公主府, 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p>

这口气如今出在了野种身上，总算痛快点。</p>

皇后跪在龙床的脚踏上握着皇帝的手, 泪眼模糊, 哽咽着：“我知道你厌我，但重华是你的孩子啊。你怎忍心让她去和亲！她还那么小, 怕是都走不到疏勒，就死在路上！”</p>

她想到如今邺国公府和宣平侯府都大不如从前，越说越悲，抓着皇帝的手伏在床边哀哭起来。</p>

牛油蜡焰心发出哔啵的声音，和皇后的婉转哭声相映衬着。</p>

安静中，皇帝忽然开口。</p>

他看着帐顶，问：“皇后，是谁家害死的？”</p>

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也下意识地放开了皇帝的手。</p>

皇帝撑起身体，看着眼前的这个皇后，问她：“是邺国公府，还是宣平侯府？”</p>

他脸颊深陷瘦削，眼睛瞪起来，便可怖。</p>

皇后跌坐在脚踏上。</p>

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纵她和他已经做了十多年夫妻，可在他心里说起“皇后”想的还是他的发妻。</p>

皇后想起来当年，她在家里等着入宫的消息。父亲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一定会令她为后，不会为妃。</p>

她当时还心烦意乱地想，皇帝和皇后是结发夫妻，感情好，皇帝多半不肯废后。</p>

然后皇后就死了。</p>

她成了新皇后。</p>

从那时候起，开始明白权势有多么美味。活在太后的羽翼下，多么舒坦。</p>

“不是，不是邺国公府。”她爬起来，重又握住皇帝的手，“一定是、是宣平侯府。”</p>

皇后那时候年轻，只知道元后死得肯定不明不白，但具体怎么操作的，家里没有人告诉她。</p>

但邺国公府才是她的娘家。过去再怎么仰仗宣平侯府，现在也得力保邺国公府。</p>

皇后紧紧抓着皇帝的手：“邺国公府那时候，都是唯宣平侯府马首是瞻。那些事，都是宣平侯和太后说了算的！便是我爹、我祖父也没办法。”</p>

“陛下，陛下……”她哭泣，“你废了我吧，我不做皇后了。”</p>

“只要你保住重华，我可以什么都不要。”</p>

“陛下，重华是亲生的孩子啊。”</p>

皇帝唤道：“来人。”</p>

內侍上前。</p>

皇帝道：“请皇后回去。”</p>

內侍便把皇后半拖半拽地请走了。</p>

皇后一直在哭：“她是你的孩子啊……”</p>

皇帝重新躺下，闭上眼睛。</p>

元后与他少年结发，是个极温柔的女子。</p>

她也聪慧，册后之后，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小情小爱，劝他册立嫔妃，先将重要的妃位占了，以免太后往他身边放人。</p>

谁想到他们想的是后位。</p>

他先天体弱，先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倒也是个合格的嫡母，许他早于兄弟们娶妻，说是好有人照顾他。</p>

其实是想让他早点留后，以免死得太早，没有香火。</p>

她比他大四岁，出身不高，只是个五品官的女儿，一直像个姐姐般地照顾病弱的他。</p>

她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p>

这个仇，留给阿尨来报。</p>

如此，让他的母亲知道，这孩子已平安长大，也有能力保护自己。</p>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皇帝对现在的皇后有没有感情，都没法否认，重华是他的孩子这件事。</p>

他不像别的皇帝，动辄几十个儿女，亲情分薄了，便杀几个儿子也没关系。他一共就只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p>

孩子的数量越少，分得的亲情就越多。他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付诸了感情。</p>

也包括重华。</p>

亲生女儿，和只见过四五次的外甥女。</p>

皇帝闭上眼，叹息了一声。</p>

“来人，起诏。”</p>

按照凌昭的算法，四夫人该要到了。</p>

其实是他离开金陵前，安排了管事尽量快，路上不要耽搁，他在京中有事等着四夫人。</p>

这一点委实把林嘉逗笑了。</p>

你看一个人做事，表面上圆圆满满，其实背后有说不尽的琐碎安排。只许多人便不免露出盘算痕迹，计较姿态，偏凌熙臣掸掸衣袖，好像不惹尘埃似的。</p>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p>

林太嫔也在念叨：“什么时候到啊？”</p>

林嘉道：“或者今天，或者明天，或者后天。”</p>

林太嫔恼道：“你这说了等于没说。”</p>

林嘉嬉笑。</p>

这时候婢女匆匆进来：“县主，有圣旨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