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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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昭自那日和林嘉说好了不再来了, 便真的不再来了。</p>

因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何况是现在这个年纪、这份心性了。</p>

凌昭想要的是天长地久，未来可能要面对的困难还很多, 更不能因现在的一时克制不住坏了自己的大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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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几乎是他懂事以来自带的天赋能力。</p>

其实之前遇到的事于凌昭来说都不是最难的。不过些许宵小, 处理了就行了。纰漏出在了凌延的身上。</p>

因凌昭也没想到尚书府里会养出这样的人。</p>

便凌三、凌五两个, 身上明显有纨绔之气，都不会或者不屑于做如此卑劣的事。</p>

凌昭也不认为府中其他的兄弟会做。凌延实在是家里一个异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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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林嘉到曾家回门，他与她寒暄之后，转身走到垂花门下, 走了四十七步。</p>

每一步, 都有声音在他耳边响如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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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一刻的时候, 当他再想象着林嘉在他身边的时候, 是没法想象出一个像大伯母孙氏那样的女子压制着、管理着林嘉的。</p>

在那之前, 他一直坚定地认为, 大伯母孙氏就是他选择发妻的模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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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管理下，侍郎府的内宅非常稳定。</p>

大伯父的侍妾们可以说被管理得井井有条。</p>

凌昭以前一直觉得这样挺好。</p>

直到把林嘉代入进去。</p>

一想到林嘉会成为这“井井有条”中的一员，就觉得窒息了。</p>

怎么可以让别人那样对待她。</p>

便想想都不能忍受。</p>

他甚至想象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女子在训斥着林嘉。</p>

他看到林嘉跪下了。</p>

那一刹那他浑身有一种须发炸立的感觉。</p>

那一刹那他一步踏进了画面里，挡在了林嘉的身前，把她护在了身后。</p>

可他也在一刹那间意识到, 他在对抗的那个面孔模糊的女子是自己的正妻。</p>

他怎么可以为一个旁的女子去对抗自己的正妻？</p>

有违圣人齐家之道。</p>

当他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p>

他想要林嘉。</p>

想要林嘉的念头已经强烈到无法回避无法阻止，是一件他必须做的事。</p>

但他又不能容忍如果林嘉在他的身边, 未来有一个正妻踩在她的头上, 挟着身份的压制，令她全无反抗之力。</p>

这两件事之间的矛盾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p>

那时候他走长达完四十七步的游廊, 站在曾家的垂花门下，对自己说：</p>

【我要娶她为妻。】</p>

她怎可以去作了别人的妻。</p>

她该是我的妻。或许不合适，不完美甚至以从前定下的标准来看是不合格的，但，我想娶她为妻。</p>

那时候年轻的探花郎，这一辈子都照着目标与计划奋斗着努力着，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的探花郎，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件事原来可以大过一切的要求、计划和目标。</p>

这件事就叫作“我想”。</p>

它非是外部的环境和人制定的，它是一个人作为人，真正发自内心里要的。</p>

它就是圣人之道要去灭却的东西。</p>

在过去，凌熙臣以为，只有愚人才无法克制、灭却它。</p>

到那时候他才明白，他自己便是世间至愚至钝之人。</p>

好在他醒悟过来了。从现在起，再不需要喝药入睡了。</p>

晚上也可以做梦了。</p>

甚至牵过了她的手，抚过了她的发之后，梦里那些颠乱狂悖都有了更真实的触感。</p>

很不想醒，因醒过来，身体还在烧，滚烫。好似《山海经》中记载的那些喷火的山，就要压不住地爆发。</p>

但这些都要克制住，因想要娶她为妻，还要牵着她的手一起面对着以后要面对的困难。</p>

使她从张安身边回到他身边不难，未来面对整个凌家，面对长辈才难。</p>

因凌熙臣到底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情种子。</p>

他也不是没看到过大家子里偶有一二不靠谱的子弟，以爱之名，行悖逆之事。</p>

误了前程，毁了她。</p>

待爱消磨了去，成了怨与恨，嫌与恶。论起最后的下场，她定然比他惨。</p>

凌昭是不能让自己和林嘉是走到那一步的。</p>

不是与长辈翻脸，与家族断绝。他要的是让她堂堂正正、八抬大轿从中门抬进来。</p>

现在，凌昭人在金陵，仍在孝期里，便已经在思考未来了。</p>

金陵见过她的人太多，这件事只能去京城再办。</p>

她得有一个身份，一个背景。不能再是曾家这种奴仆出身的干亲。</p>

能给她一个足以让祖父和大伯父接受的身份背景的人家，不能从祖父的门生、大伯父的同年中寻。因这些人本就与凌家站在一起，不会为他去做这等可能是得罪凌尚书、凌侍郎的事。</p>

这样的人家只能从不与凌家站在一处的人家中找。</p>

当然是有的，现在凌昭就已经想到了好几家。</p>

但官场之中讲究的是利益交换。对方若肯为他做这件事，便跟他结下了无法解开的联盟。</p>

这下注自然是为了投资他的未来。</p>

意味着他其实是在透支自己未来的政治利益作为预付款。</p>

凌熙臣不是头脑一热，为爱发疯就不管不顾的人。</p>

恰恰相反，他是得把所有事情都考虑都计算，算自己手中能拿得出的筹码，算对方可能付出的程度，算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p>

算来算去，还是有失败的可能。</p>

因他终究年轻，能力地位都没有达到可以让家族放弃旁的一些，只顾着他这个人本身的程度。</p>

倘他现在能有大伯父如今的身份地位，大概开口要娶谁，祖父也只会不高兴一下，却不会撕破脸地去阻止阻挠。</p>

但没关系，凌昭已经想好了，如果失败了，他和林嘉还有一条路可走。</p>

便是他不娶。</p>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强到可以直接与家族长辈对峙，想娶谁就娶谁。</p>

可也没有弱到要被家族按头硬娶的地步。</p>

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未娶。</p>

这是大多数年轻人都做不到的。因父母之命，家族威压，都难违背。</p>

以前他满意于自己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的能力。</p>

现在他嫌弃自己，还不够，还不够。</p>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小心行事。孝期里把林嘉金屋藏娇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事，因若被发现了，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清白。</p>

他能管住自己不往林嘉那里去，但临时启用的宅院是四房的产业，有心人去打听便能打听得到。</p>

在他的孝期里，他和林嘉都不能因这个事留下污点。</p>

想要娶林嘉，他首先就得向长辈证明，他不是一个失智头昏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