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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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南烛拎了食盒回来，的确是说了一嘴，说“林姑娘今日不采梅露，已经回去了”。紧跟着林嘉就仓皇闯进了空地……</p>

可知她所言非虚。</p>

凌昭微微颔首，道：“坐。”</p>

林嘉于是坐在了昨日十二郎坐过的石头上，比十二郎还紧张不安。</p>

泥炉上小壶里的水微沸，凌昭提起来，问她：“你沏茶的手艺是谁教的？”</p>

林嘉本以为他还要继续追问昨日的事，不想他话题跳跃这么大，只得顺着他的话题道：“是我姨母。”顿了顿，又道：“也没有特别教过，只饮茶的时候顺道说一嘴罢了。”</p>

茶是世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品茶则是士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p>

林嘉沏茶的手艺实在很一般，凌昭觉得是那位姨娘没有用心教她。他揭开茶壶的盖子往壶中注水，垂眸道：“看着。”</p>

林嘉赶紧定睛细看。</p>

水流凌空而下，并不急。</p>

“要缓不要急，水要渐入。”凌昭温了壶又换了杯子，“温杯亦然。”</p>

水汽蒸腾，白烟袅袅。林嘉掌握了要义之后，便忍不住飞快地睃了凌昭一眼。他眉形修长，垂着眼睫，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信服感。</p>

凌昭开始放茶叶了，林嘉忙凝神屏气认真学。</p>

“最重要的是对水的热度的控制和浸泡的时长。”凌昭说。</p>

其实杜姨娘以前也说过，但她没特别郑重说，林嘉也没特别用心学。毕竟水是府里的井水，茶叶是份例里的普通茶叶，不过是个解渴的东西罢了。</p>

从前杜姨娘伺候三爷自然用的是上好的茶叶，但自三爷去后，杜姨娘再摸不到那些好茶叶了，也觉得林嘉大概是没什么机会尝到那些好茶叶的。泡出来的茶，能解渴就行，不必讲究。</p>

“以我饮茶的习惯，你心里默数三十息即可。”凌昭道，“水若沸腾太过，浸泡时间太长，都会把茶烫老捂老，汤色浓混不清亮，香气闷钝不醇正。</p>

浓混闷钝，林嘉心想，那不就是那日里她给凌九郎泡的茶吗。</p>

好在林嘉在三房别的没练出来，这脸皮虽然称不上唾面自干，但一定程度的难堪还是可以承受的。当下便一低头。</p>

凌昭瞥了她一眼。待茶沏好，香气四溢，推了一杯到她面前。</p>

林嘉微微倾身谢过了，才端起杯子。那香气清冽，汤色清澈，果然和她那日泡得很不一样。尝一口，味道淳厚，过了两息，都是回甘，没有一丝涩的味道。</p>

当真是好茶。</p>

正想细品，却听凌昭握着茶盏缓缓道：“十二郎虽是过继过来的，对我们凌家来说也与旁的儿郎一般无异的。将来三房由他来继承，并不是一个空壳子，三房的资产都会给他。寻常人家女儿，与十二郎做妾，以我们凌家的家世，也不算辱没了……”</p>

林嘉愣住，抬起头来。</p>

凌昭也抬起眼，直视着这女孩子。他看起来非常有耐心，等着林嘉的回应。</p>

但他的神情并没有说媒的意思。</p>

林嘉明白了。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咬了咬唇：“十二公子前程锦绣，我愿他早得功名，姻缘美满，妻妾满堂。也愿三夫人康健长寿，平安多福。我姨母立了佛龛，待我回去，定为他们二位祈福。”</p>

愿意为十二郎祈福，不愿意给他做妾么？</p>

凌昭凝视了林嘉片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道：“你还小，或许没想过，这于你不失为一条好出路。”</p>

做妾这个事，杜姨娘也提过的。</p>

那时候，因为三夫人不喜，杜姨娘悄悄告诫她离十二郎远一些。</p>

“除非你想做妾。”她说。</p>

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凝视着林嘉，目光与此时的凌昭十分相似。他们都在审视她，或者说试探她。</p>

这话一出，林嘉那能扛得住许多难堪的面皮也泛起了微红，这却是着急生气而起的。</p>

“九公子，我没有这个想法。”她抿唇道。</p>

说这话的时候，竟还记得用凌昭教她的气声法吐气发声，声音竟比刚才还洪亮了几分。</p>

凌昭只注视着她不说话。</p>

林嘉知道，得给凌昭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以世人的眼光来看，她给十二郎做妾，对一个无父无母又没有嫁妆的孤女来说，竟真的是个不错的出路。不选这条路，反倒不合理了。</p>

林嘉抿了抿唇。</p>

当初杜姨娘试探她的时候，她只仗着年纪小糊弄过去了。</p>

如今在凌昭面前，糊弄不过去，得说实话。</p>

“是我娘。”她低声道，“我娘一再地嘱咐我，不可以做妾。”</p>

“我娘带着我来到凌府的时候，三爷已经不在了。姨母每日里只穿得十分老气素淡。可有一次她收拾箱子，我看到了许多好料子的鲜亮衣衫。我眼皮子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很羡慕，就与娘亲说了。”</p>

她的娘亲，在杜姨娘看不到的地方，握着她的小手谆谆告诫——</p>

不要羡慕你姨母。</p>

你，不可以给人做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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