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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村南的红柳林里，两座土坟紧紧地挨着，像极了两郞山。</p>
坟前跪着几个人，他们的面前，燃烧着剪成各种形状的麻纸，纸灰飘飞在每个人的头顶，然后又打着旋，飘向空中，挂在红柳枝上，像变魔术一样，隐没在透明的空气中。</p>
对于农村人来说，红柳是一种没用的植物，它不像杨树柳树那样，可做家具，可做椽檩。</p>
它是一种灌木，没有主干，只有枝条，矮小且瘦弱，没有高大的树冠，所以也不能供人乘凉。</p>
大人们讨厌它，因为它无处不在，没人栽种它，它不请自来，一丛丛，一簇簇，占用着农田，吸食着土壤中的养分，还很难铲除。</p>
孩子们痛恨它，因为大人们常用它栽鸡毛掸，做为惩罚他们的刑具，抽在身上，疼到打滚，它天生就是孩子们的克星，因为它不会打死人，却能让人疼死。</p>
但它无视人们的嫌弃，也不用人们修剪，甚至不需要水分，不需要肥料，在荒原，在大漠，在峭壁的罅隙里，在无数个犄角旮旯里，自由地，倔强地，好好地活着。</p>
然而，人们在不经意间发现，它原来很有用，它的用处也是无处不在的，可栽鸡毛掸，可编箩斗，可做镰刀把，可做篱笆，农村人的生产和生活，到处离不开它。</p>
坟中的两人，和跪在他们面前的这几个人对视着，这些人中，有他们的妻子、儿子、孙子、女儿、孙女、外孙女和朋友。</p>
赵小禹让赵小蛇把她昨天刨坟的事，说给爷爷和爸爸听，赵小蛇不愿意，赵小禹便在她的脖颈上狠狠地抽了几下，她这才嘟嘟囔囔地说了，向爷爷和爸爸认了错。</p>
孙桂香带来一瓶酒，洒在坟头。</p>
“大，大顺，孩子们都长大了，你们放心吧……”</p>
赵筱雨泣不成声地说：“姥爷，你有什么话想给姥姥说，就给我托个梦，我捎给她……”</p>
许国庆这次回村，除了还债，还有个目的，就是给赵大顺上坟，他和许清涯对着两座坟磕了头，烧了纸。</p>
“大顺，救命大恩，永世不忘！小禹是个好孩子，你要保佑他啊……”</p>
远处的羊倌唱开了爬山调：</p>
都说神仙没烦恼，神仙心思谁知晓？</p>
都说神仙快乐多，谁知快乐值几何？</p>
都说神仙不寂寞，仙女思春谁之过？</p>
都说神仙没苦闷，无亲无故图个甚？</p>
……</p>
上完坟，两个小赵和许家父女要回县城，就地告辞。</p>
汽车驶出几步后又停下，赵小禹探出头来喊道：“金海，你也走！”</p>
金海连忙摆手：“我不去了，我得帮我妈做酿皮。”</p>
赵小禹明白他的心思：“走吧，不让你见你不想见的。”</p>
金海还在犹豫，孙桂香说：“去吧，出去散散心，整天窝在家里，快成活墓虎了，做酿皮不用你，再说有芳芳呢！”</p>
金海哦了一声，这才跑步追上车，坐到后面去。</p>
“妈，”赵小禹又说，“酿皮少做点哇，不缺你那两个钱，最好不要做了，现在天冷的，你多花点心思，督促一下芳芳的学习，她马上要中考了。”</p>
“知道了，快走吧，管起你娘来了！”</p>
赵小禹缩回脑袋，伸起了玻璃，继续向前行驶，一边回头对金海说：“你今天有艳福了，身边两个大美女呢！”</p>
金海笑笑，局促地搓着手，把身体往外挪了挪，和中间的许清涯拉开点距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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