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顾小将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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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顾桥。</p>

南国镇国将军府第五代顾家枪法传人——顾宣的嫡长子。</p>

到我就是第六代啦！</p>

我祖辈上是普通农户，因为没银子交人头税而参军，跟着开国皇帝东征西战，戎马一生。</p>

听祖父说是太太太太爷爷当时存了死志，上战场当前锋那股不怕死的狠劲让他屡立战功，一步步从生瓜蛋子走到大将军，这才了有开国皇帝亲笔题字的‘镇国将军府’。</p>

按祖父的话来说，全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p>

满脑子都是“来个人杀了我吧”的人遇上了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人把他的形象过分凶悍化。</p>

什么有勇有谋南国战神，什么不败神话，都是吹的。</p>

至少他从没赢过他爹。</p>

可我就喜欢叫太太太太爷爷第一大将军！</p>

祖父是顾老将军，爹爹是顾大将军，我就是顾小将军！</p>

第一大将军定下过家规，其中一条就是顾家男儿一生只娶一人，只有妻，没有妾，通房也不行。</p>

一经发现，狗腿打断。</p>

所以顾家一脉单传，我从出生时起就是千娇百宠的小纨绔。【注1】</p>

我不爱四书五经，就喜欢舞枪弄棒。经常被爹和祖父逼着习文墨，叫我学那些文绉绉的文章。可我一看那些文章就眼前发黑头脑发昏，那些字歪歪扭扭，跟蚯蚓爬一样，绕的我头晕。</p>

好在有阿娘护着我，过得也潇洒。</p>

阿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p>

我说顾老将军和顾大将军啰嗦还不服气，顾老将军还指挥顾大将军来打我！</p>

可恶！</p>

打不过！</p>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打回去！</p>

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顾家也有不少敌人，国内国外都有，为此我经常遇到刺杀，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但至少我记事的时候就在被刺杀了。</p>

可能也是不想过于被动，所以才会对习武情有独钟。</p>

毕竟一直被暗卫当皮球一样丢来丢去，虽然是相互配合掩护我后退……可是那很掉面子的好吗！我堂堂顾小将军怎么能不为我的寅五暗卫小弟报仇呢？！</p>

四岁那年，爹爹在秋末时战死沙场，消息传到京城时，京城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白布，阿娘说那些挂着白布的人家是我们顾家要守护的亲人。</p>

我问阿娘，“李尚书、黄阿婆……都挂上了白布，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吗？可是他们不姓顾呀……”</p>

阿娘可能只是笑了笑，也可能什么都没说，我记不清的。只记得那一年阿娘就开始病了。</p>

祖父说要带我去城墙上看我们顾家拼死守卫的地方，城外有好多人身上都挂着白，我一手遥遥指着远处，一手紧紧拽着祖父的袖子，努力仰着头看祖父，“祖父，那里也有人挂白。他们也是为了祭奠爹爹吗。”</p>

我久久没得到答案，脖子也酸了，正想低下头脸上却落下两滴雨来，渐渐的，雨越来越大。</p>

全落我脸上了。</p>

我伸手想抱祖父的大腿，可祖父却突然蹲了下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下雨了，是祖父哭了。</p>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祖父哭，那个传闻中英勇善战，杀人如麻，不畏皇权，顶天立地的祖父哭的无声无息。</p>

他说“阿桥，我们顾家五代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代代忠良。护的不止是国，更是天下芸芸众生，是家国安宁，是百姓的安居乐业，是你身后的万家灯火。”</p>

“更要记住你是顾家血脉，你身上流的是顾家的血，就算是死，你也莫要负了我顾家儿郎用血换来的声誉。”</p>

“顾家儿郎，为国为民，可跪民跪家人，从未向权势下跪！头可断，血可流，脊梁不能弯！”</p>

自第一大将军开始就没跪过皇族，皇上也不行，并且，这个规矩对顾家所有后代都有效。</p>

这是开国皇帝给顾家的无上殊荣！</p>

这些家规上写的东西我早已经滚瓜烂熟。一听到祖父说家规，下意识就接了下一句，“顾家没有软骨头，违者，打断狗腿，逐出家门！”</p>

祖父灰蒙蒙的眼睛有眼泪沿着脸上的皱纹掉落，深浅不一，起起落落，我心里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p>

出殡那天来了好多好多人，长街数里，街道两旁站望不见首尾的人，他们的个子，年龄，相貌不一但都着素衣配黑帕，我还看见了昨天进城的那五个人。四下悄然，唯有压抑的啜泣声不时入耳。</p>

身后人群涌动，自发跟在出殡队伍身后，祖父说“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他们都是来送阿宣的。”</p>

唢呐声尖锐刺耳，逼得我眼泪直流。黄白纸钱铺了满路，阿娘说那是爹爹回家的路。</p>

那天雪落京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p>

爹爹走后阿娘一直郁郁寡欢，大夫说是这是心病，心结未解，思念成疾。</p>

祖父说是想爹爹了，我也想爹爹了，我们应该都想爹爹了，所以我就装成爹爹的模样，做爹爹做的事，说爹爹说的话。</p>

如果不是侍卫拦着不让我去上朝，我六岁都能去上早朝了！</p>

以前那些一起玩的人不是没来找过我，但都被我打回去了。谁叫他们这么没眼力见，说我模仿的不像，该！</p>

反正府里的下人都说我和爹爹长得像，那就是像了。</p>

我八岁的时候，阿娘抱着我笑，嘴里念着我的名字，念着念着就哭了。</p>

阿娘那天说好多好多话，我好久好久好久没听阿娘说过这么话了。</p>

“我们阿桥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p>

“阿桥要听你祖父的话知道吗。”</p>

“阿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对不起……”</p>

“阿桥，娘要去找爹爹了……”</p>

“阿桥不哭，阿桥最乖了，阿桥不哭，不哭了。”</p>

那一天也是初雪。</p>

阿娘太想念爹爹，先去找顾大将军了。</p>

镇国将军府上就剩下顾老将军和顾小将军了。</p>

娘亲不在了，祖父也老了很多，以前无论何时都笔直的背微微弯着。</p>

我怕祖父也不要我了。</p>

所以我经常惹事，经常让祖父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想让他记挂着我，不要离开我。</p>

我还没长大，还是需要看顾的皮猴，不要离开我，至少，不要这么早……</p>

十二月下旬，翻墙逃课时看到一个人，她躲在角落缩成一团，头上还戴着白色毛绒斗篷，乍一看过去像元宵节吃的汤圆，一个白色小团子。</p>

我喊了她几声都没应，伸手一碰才知道她睡着了，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我怕出人命就抱着她跑回去找祖父。可能她真的太烫了害我分心好几次摔倒，好在没让她受伤。</p>

祖父请来了大夫，难得看我逃课没追着我打，还笑着夸我做的对。我好久都没看到祖父笑了，那个小团子可以让祖父笑。</p>

是不是我对小团子好祖父就会笑了。</p>

大夫和祖父说她是云太傅的女儿，京都有这种病状的只有云家小姐了。才说完就有下人来报——云太傅来了。</p>

祖父让我去祠堂跪着，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我就躲廊外看着胖锦鲤，云太傅和祖父也不知是聊什么，好一会两人笑着走出主屋。</p>

祖父又笑了。</p>

云太傅抱着小团子走了，我就眼巴巴看着，祖父问，“你舍不得人家走啊？”</p>

“嗯，要是她能多留一会就好了。”我巴巴望着云太傅越走越远的高挺背影。能让祖父笑的人走了，我确实舍不得。</p>

祖父说云太傅的府邸就在隔壁，云太傅就是隔壁刚搬过来的新邻居，舍不得可以去看看。</p>

我跪祠堂的时候就想着明天要去把小团子拐到家里来。秉持着这个念想我硬是一夜没睡，好早早去拐人。</p>

谁知半路被祖父看见，被拉去练了两遍枪法，就在我以为自由的时候又老夫子挡了道，一上午我都踏出门半步！</p>

午膳时间刚过，我就猫着腰要偷偷出府找人。</p>

可还没等我去找她，她就来找我了，说是来谢我的。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就逗她笑，费了好大功夫她才笑的，她笑起来可好看了，还有两梨涡。可是她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起来，看那架势，我生怕她把肺也给咳出来了，匆忙去找祖父求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