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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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歌内城太平城春景明朗，四下和乐，开春之际，京歌茶楼生意兴隆，九曲酒楼身为内城太平三大酒楼之一，可谓门庭若市，沿朱雀主街至皇宫宫门，共有十三条街道，合称御前十三街。街上繁花似锦，却又仿佛一夜之间，落英缤纷。</p>

恰似春风拂来，千树梨花盛开。</p>

内城多文人雅士，王公贵侯，常于此时节登楼，听曲品茶，赏花观景，共赏这九曲十三街花飘天地的奇异景致，众人皆神色自若，唯有九曲茶楼的大掌柜例外。</p>

此时的他正毕恭毕敬地立于一旁伺候着，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却不敢擦拭，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看着着眼前的贵客，二人一主一仆。</p>

一名黄衫蟒玉带的华衣公子端坐二楼临窗一角喝茶赏景，身边站立一名紫衣豹眼英武的高壮侍卫，腰间一柄紫金乌鞘的长刀。</p>

锦衣公子轻抿了一口茶水，环顾了一下这落花之景，又瞧了一眼惶恐的茶楼掌柜，轻笑道：“此处风景宜人，较我那更胜一筹，嗯……这茶也不错，可是新茶？”</p>

身材臃肿的大掌柜稍稍抬头，苦笑道：“殿下，您今日兴致高，故而茶虽仍是旧茶，却因心境不同，滋味自然不同。”</p>

紫衣护卫瞪了掌柜一眼，不悦道： “大胆！”</p>

那掌柜脸色惨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袋磕在木地板上，颤声道： “殿下恕罪，小的说错了话。”</p>

黄衫公子伸了个懒腰，起身将人扶起，转头对紫衣慵懒道：“关凉月，对别人别这么凶，待人要注意亲和。”</p>

紫衣护卫没好气道： “是，殿下。”</p>

黄衫公子摇了摇头，无奈道： “你这脾气，是该好好改改了。”</p>

紫衣护卫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p>

黄衫公子从袖袍里掏出一两银锭，搁放在桌上，对那掌柜笑道： “掌柜的，我这兄长向来性子严厉，你不必放在心上，来，拿着吧。”</p>

那掌柜连忙摇头，“不不不，这小民怎么敢？”</p>

黄衫公子递出银锭，微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p>

那胖子掌柜猛然抬头，急忙接过银子，结结巴巴道： “谢，谢谢殿下。”</p>

黄衫公子挥了挥手，那掌柜连忙掀起前襟退下了楼，待他走后，黄衫公子看了一眼街景，平淡道： “关凉月，都安排好了吗？”</p>

名为关凉月的紫衣护卫点头道： “早就准备好了。”</p>

此时茶水已然煮开，噗噗噗的发出沸腾之音，黄衫公子亲自拿起壶柄，倒了杯芳香四溢的浓茶，眼神泛起一丝锐利。</p>

还未等茶水凉透，青云街的方向传来一阵骚乱，一个蒙面人正朝着城门的位置疯狂逃窜，紧随其后着一大批紫衣佩刀的侍卫。</p>

蒙面人逃入人群闹市，将挡路的行人一一推翻，借着推翻迎面而来的一辆送菜的牛车的掩护，一瞬间掩藏身形，消失在了街头。</p>

如此美景被突如其来的噪声所扰，茶楼的多数客人在觉得好奇的同时也添了几分扫兴。只有那名黄衫公子赏景客不受其扰，嘴角微微上扬，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轻轻地用手指叩了叩茶台。</p>

他身侧的那名紫衣侍卫已然不见了踪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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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兴庆街方向，有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汉子手推一辆贩卖杂货的板车行色匆匆，不时向四处张望，行迹可疑。</p>

两轮板车在青石板路上磕磕绊绊，发出咯吱咯吱的杂音，四周都是曲折幽深的巷弄，一半枯枝败叶，一半嫩芽新绿，可见年岁枯荣。</p>

贩货汉子在一家高门庭院前驻了足，确定周围没有“尾巴”盯着才快步走到门前，叩响铜制兽环，咚咚咚，一连几声都无人应答，汉子将耳朵贴到门墙缝隙处，听到院子里一片死寂的空荡风声，心情瞬间沉落到了极点。</p>

他缓缓后退数步，一个沉稳的翻滚落入宅子的院落。当他进入院子的瞬间，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抬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血丝瞬间布满双眼。院子里横陈着一大一小两具尸首，一个孩童和一位妇人皆被大刀无情砍杀，血水染红了整个庭院。</p>

他如疯魔一般冲到尸体旁，将二人已然冰冷的尸体紧紧抱入怀中。纵使向来沉稳的他，此刻也难以抑制地放声痛哭。男人身负血债，身世隐秘，本就是必死之人。然而，在临死之前，他只想再看一眼他们娘俩。岂料，妻女竟遭人毒手。</p>

反复思量，能知晓他妻儿住处的唯有那人。那人曾许诺，事成之后会为妻子寻觅一个好归宿改嫁，会给儿子一个衣食无忧的好前程。为何如今却出尔反尔，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残忍杀害？</p>

此时的他心如死灰，唯有满腔怒火。他拔出妻子胸口的血刀，任由鲜血染红了那张狰狞的面庞，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定要去质问那人究竟是何缘由如此灭绝人性卸磨杀驴？</p>

正在此时，汉子耳尖微动，身形猛然一晃，闪到门后，只在瞬间便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强弩劲射，哧哧破空而来，“当当当”的声音响彻院子，在一阵密集的攒射之后，门板被弩箭射出大大小小透光的小洞。</p>

中年汉子贴在屋内的木柱旁，握紧了手中的血刀，死死低着脑袋，此时便有无数机锋对着他的脑袋，只要他稍微一冒头，就叫他脑浆炸开。</p>

当此绝境，中年汉子当机立断先是声东击西 吸引敌人的注意，然后掏出随身两个携带的烟丸，一个翻滚躲一个强弩顾及不到的掩角，奋力抛出烟丸，只听见砰砰两声，浓密黄烟洒满了院落，遮挡了视线，之后又陆续传来十几人摔落屋顶的声音。</p>

中年汉子凭着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在浓烟里杀的七进七出，顷刻间就撂倒了屋顶的弓箭手，他本就在痛失亲人的怒火中沉沦，既然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很快院落里就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刺客尸体。</p>

浓烟散去，那批杀手就只剩下了一个活口，中年汉子将刀架在那蒙面刺客的脖子上，阴沉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我妻儿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p>

那蒙面刺客被刀架在脖子上，被卸住了胳膊按在地上，闷不吭声。</p>

中年汉子猛然扯去了他的面罩，瞳孔瞪大，嘴巴微张道：“你……是你……”</p>

那蒙面刺客脸色惨白，嘴角溢满血丝，颤声道“头，对不起……我们终究只是棋子，是那些大人物的手中刀……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p>

说罢那蒙面刺客双手垂下，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已然气绝。</p>

中年汉子没有勃然大怒，只是身心摇晃，面如死水，拼命摇头，疯魔道：“不，不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为什么接下这个任务，不就是想着你们能好好活着吗？ 你，你们一个个的……”</p>

话未说完，便有一个黄袍道士手持拂尘踏风而来，身形飘渺掠过院落，一脚麻鞋踩在那中年汉子的头颅，将汉子踩入院中炸出深坑，中年汉子只觉得天地翻滚，眼前一黑，不断有血腥味的热流缓缓流过头颅。</p>

只是恍惚间听见那已经是看不清模样的黄袍道人冷声道：“他说的没错，蝼蚁哪怕有功于社稷，也不该乱了本分，正该慷慨赴死，早入轮回，你呀，都是自找的。”</p>

那中年汉子嘴角艰难泛起笑意涟漪，瞳孔瞪大，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之像。</p>

那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挥了一下拂尘，再次搭在臂弯黄袍之上，脚尖轻踏，腾跃一步上了屋顶，早有紫衣护卫潜伏绕后，一记贴腰长刀划破天空，刀焰凶猛扑杀那黄袍道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