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迢迢报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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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先生曾言道，儒道为末道，虽有自谦之意，可何尝不是底气不足，世间士子三百万，百无一用是书生。</p>

书生报国仕途路的终点无非是内阁大学士，翰林院供奉之类的清要之职，至于文官顶点的宰相之位，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那位秦宰相活着一天，其他人就都没有机会，谁不想拜相封侯裂土称王？</p>

秦清泉挡了天下士子的路，这便是刘子明的机会。而如今他这行走大学士的身份便是天下读书人最为憧憬的位置。秦清泉知道这一点，但他自负天下，根本就不屑于多看这些读书人一眼。</p>

记得老师百里山说过，当一个人所坚持的道路走不通的时候，就应该及时换一条路。在吏治上和秦老头斗无异于以卵击石，那就索性换条道走。</p>

从这些不起眼的书生开始。</p>

刘子明背靠古塔缓缓起身，重复了一句：“在下刘子明，内阁行走大学士，乃是此次文会的主事人，同时也是诸位学子的座师。”</p>

当刘子明亮明身份以后，原先喧闹不止的人群瞬间沉寂下来，神情茫然地看着这个风光无限的年轻人。</p>

沉寂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名宽带广袖的书生打破，那瘦高书生手捧圣人书籍，高声道：“大人要当我等的老师，把张先生和孔老放在何处啊？”</p>

刘子明挥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微笑道：“自然是两位大家的意思，刘某不才，蒙陛下恩典代表朝廷而来，若有思君报国的有志之士，可入古塔与刘某共论国事，若有才学，朝廷必有重用。”</p>

“也不强求，去与不去全凭各位。”刘子明躬身一礼，伸手一摊，平淡道：“诸位，这是一条通天路，不看富贵，不讲权势，只论才学和忠诚。”</p>

“我在古寺静候佳音。”刘子明丢下一番热血沸腾的话语便转身入古寺。</p>

天色渐暮，云层渐分，天空是一笔诗人笔下的惊鸿诗句，露出一片金黄的字章，随着天幕黯淡，云层中淡出一点月光。今夜之后，有些人不在乡野，一介白身去捞京都的月亮。</p>

更多人依旧在苦海中漂泊，继续踏上仕途。古旧深暗的两扇大门发出沉重的咿呀声，约有三百名学子涌入古塔。</p>

塔内空间不大，数百支火烛随着人群进入依次点亮，塔内大堂中央的刘子明身着华服朱色官袍，腰佩金鱼袋，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容温和。</p>

随着最后一名学子踏入寺门，古塔大门“砰”的一声轰然关闭。</p>

众人哗然。塔内只见烛火，不见月光。</p>

有华发老者盯着刘子明清逸的面容，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p>

刘子明站起来，拿起身旁一个白宣卷轴，语气冷漠了几分，道：“大伙别慌，在下有一幅字要送给诸位一观，你们进得塔来就意味着无论你们之后能否做官，都是天子门生，诸位饱读诗书，忠君爱国之类的话本官也不说了，若让我知道你等有对朝廷不忠，对陛下不敬的行为，休怪本官翻脸无情。”</p>

众学子一齐拱手，鞠躬行礼。</p>

刘子明摊开卷轴，将字表卷轴横放，单手一松，长幅落下，上有四字：</p>

“天下为公。”</p>

这四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仿佛要破壁而出，与门外的议论文会相映成趣。众人抬头定睛细看，不禁骇然。</p>

一名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书生嘀咕道：“大人，这字似有深意啊。”</p>

刘子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是孔老先生的意思。”</p>

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p>

“诸位不是读书人吗？诸位不是想证明读书人并非空谈也能报国吗？”</p>

“如今便有一个机会。当今朝廷相党势大，蒙蔽圣上，操纵朝纲，君不君，臣不臣，朝野动荡，民不聊生，正是我等读书人报国的好时机，诸位读圣贤书，该知道这事的意义以及面临的危险，这事本不该告诉你们，可我始终相信读书人自有风骨，也愿救我南朝于水火。”</p>

一名眉宇间带着沧桑之感的老年儒者在两名年轻学士的搀扶下走出人群，颤声道：“大人，可我等人微言轻，能做什么呢？”</p>

刘子明低眉，轻声道：“老人家，读书人可为天地立心，可为生民立命，可为往圣继绝学，也可为万世开太平。”</p>

“你们需要的无非是机会，以及舞台，机会我给你们，舞台也已搭好，这条路危险且迢迢路远，就请诸君随我走下去。”</p>

老者动容，颤微拱手，沙哑道：“若需要我等，读书人万死也要报效朝廷。”</p>

月渐明，风渐寒，春寒料峭，春风吹酒醒。</p>

三百学子同饮壮士酒，这酒不是军人，其实也喝得。</p>

山顶劲风吹拂，檐角四处风铃叮咯作响。</p>

忽然第二声钟响，接着是第三声，一声递一声，声声悠扬。</p>

一连串的沉闷钟声之后，古门砰的一声被重重砸开，飘起烟尘。</p>

一名宽袍敲钟人暴起而入，只见其面戴方相，头发枯槁，身形摇曳，整个一死气沉沉的傀儡之相。</p>

傀儡人单手抬起撞钟大柱，踏入塔内，步步沉重，古塔沙石抖落，四方震颤。</p>

塔内全是乌泱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出于本能地往后逃去，只是塔内狭窄并没有多少空间可退，一股死亡恐惧在这些年轻士子心中蔓延开来。</p>

随着学子们像退潮般向后，先前那名虎背熊腰的壮硕书生站在原地，反倒如一棵古松耸立在人群前头。此人身材高大，背后负笈书箱，一脸冷峻，眼神冰凉，缓缓从书箱中取出一条白色长条布帛，紧握手中。</p>

布帛白条如铁枪，横在傀儡人面前。</p>

刘子明缓缓从人群走出，轻声道：“书院禁地，非学子不欢迎。”</p>

傀儡人终于停下脚步。</p>

扭动脖子，伸手将面具剥下，露出阴暗面具下的一张古板面容。</p>

下一刻刘子明瞳孔霎时收缩，惊讶道：“是你？”</p>

敲钟人既是傀儡人，也是那学子泉偶遇的落魄老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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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傀儡人出现在众学子面前时，画面透着诡异。老人的眼睛里不再是谦逊有礼，而是杀机重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