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疯子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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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这地方风水好，山清水秀，物华天宝。俗话说风水养人，故江南之地多水乡美人，美人既多，浪荡子登徒郎也不会少。</p>

大家大族，贵胄子弟都爱以挑逗美人为乐，点到为止也算怡情，闲言碎语，对江南士子的名声来说根本无伤大雅。</p>

然而多年前，苏州城里出现了一个姓田名奇门的年轻人，就像是误入清澈溪流中的一团墨水，搅得整条河流尽是污色。</p>

此人是江南商户贾家新招的赘婿，一个性情温顺木讷三分的穷苦男子，按理来说，贾家小姐出身高贵貌美如花，又是诗才出众，乃是苏州城中有名的才女，而这人无德无才，身份低贱，怎么看也不是良配。</p>

然而贾家和田家世道交好，多年前定下一纸婚约，后来不知出了何等变故，田家败落，贾家兴盛，这桩婚事就再没听谁提起过。</p>

直到这个男人突然出现，挟带一纸婚约闯入贾府，上门讨婚，两家情谊才又被拿出来供人茶余饭后消遣一番。</p>

贾父重利且爱名声，自然是看不上这等的田家后人，但若是悔婚有落井下石之嫌，于是他便先应承下来，再暗中百般刁难，希望这个年轻人能知难而退。</p>

然而田奇门从小便对贾家小姐却是倾心已久，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贾小姐早有心中如意郎君，那人乃是军中一无名参将，打过些仗，立了不少军功。</p>

田奇门不管这些，直接横刀夺爱，即便是要他接受了贾父开出的入赘贾府这般屈辱的条件，也要成为贾家姑爷，他也知道贾府必然会低头，在商都这个尤为重信誉的地界，世俗人言重于泰山，背信弃义悔婚不娶，是会遭人戳脊梁骨的。</p>

于是在一个万般悲戚的冷雨夜，贾府举办了一场并不隆重的婚礼，田奇门如愿抱得美人身，却不得美人心。</p>

那一夜之后，这位贾家小姐就成为一只仿佛没有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命运弄人，而就在前几日参军因立了军功被调往京歌左迁，两人就此错过，再无往来。</p>

田奇门成了贾府新姑爷后不久，贾父就患了重病，不出一月与世长辞，田奇门接管了贾府的偌大的家业，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一朝成为苏州城新贵商人，风光无限。</p>

他扶弱济贫，言行高洁，逐渐地城里城外都歌颂起他的人品，他待夫人极好，无论如何始终不离不弃，万般疼惜只爱她一人，从未有纳二色的心思。</p>

然而这些并不能唤起一颗枯死的心，连番打击之下那位已经成为贾夫人的贾家小姐终是一病不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熬不过那个冬天之时，春日一来她却逐渐好转，那颗早已枯死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p>

因为那个男人又重新回到了虎头郡，二人重逢已是沧海桑田，然而二人终是旧情未去，只消一夜长谈，二人多年的思念便如野火燎原，一去千里，往后岁月常常幽会。</p>

对于此事田奇门是知道的，他忍受着妻子的背叛，依旧待她如初，体贴入微。如果她不说明，他宁愿一辈子都装作不知道。</p>

然而还是听到她说：“我要跟他走。”</p>

田奇门的心就像同时被一万把小刀切割那般的疼楚，多年真心相待成为了笑话，那一刻田奇门起了杀心，面对这个睡在自己枕边的心上人，终究还是没有动手。</p>

他像个小孩一样抱住妻子的大腿，苦苦哀求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然而妻子就是这般铁石心肠，口口声声要去寻她的心上人。</p>

好啊，你要寻他，那我便杀了他。</p>

田奇门早知那人住处，于是上门挑战，二人大战一夜，不分胜负，两人互不相让，以死相搏，终是田奇门胜了半筹。</p>

就在田奇门欲要结果了那军将性命之际，他不敢相信地缓缓扭身，只见身后一震，一把锐利的剪刀扎进了他的后腰，妻子浑身发抖地松开血手，绝望地哭喊道：“对不起……”</p>

田奇门缓缓拔出剪刀，腰间鲜血喷射而出，他紧紧地盯着妻子颤抖的双手，眼瞳里是透出一股失望和错愕。</p>

她终究是选了他，从一开始到最后，一如既往。</p>

那么，我呢？</p>

田奇门惨笑一声，沉沉倒地，目光浑浊，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人远去，他不甘又疲惫地合上了眼睛。</p>

他被山贼头目所救，终究是没死，但他的心却死了，死的彻底……于是乎这世间又多了一个薄情人，多了一个报复者，一个辣手摧花的大淫魔。</p>

……</p>

……</p>

今日之伤势比那次还重，但他依旧没有死，他坐在一辆运菜的牛车上，冷冷地吹着城郊略为凛冽的秋风，回忆起往事，嘴角不禁泛起苦涩。</p>

他今日还是被山贼所救，救他那人是青天寨的六当家，人称六爷。</p>

田奇门嘴唇苍白，虚弱笑道：“你来救我，我还真是意外，老六，看来四哥要欠你人情了。”说到他此处不禁又冷咳几声，呕出一摊乌黑的血液。</p>

六爷坐在前面驾车，没有回头沉声道：“四哥伤的重，还是别说话了。”</p>

田奇门打量了周遭这些跟着牛车的黑衣随从，摆了摆手，语气怪异道：“死不了，这些都是你的人？我们是怎么出的城？”</p>

“回寨子再说吧。”</p>

田奇门嘿嘿一笑，凄然指了指领在最前方的一个纤瘦背影，笑道：“那女的身材好像不错……”</p>

六爷严肃沉默，没有搭话。</p>

田奇门哈哈大笑，并没有注意到就在此刻队伍的前方，那名女刺客身侧有一黑衣扈从暗自握紧了手中长剑。</p>

众人徐徐入林，苏州城郊千树林立，即使离城百里，仍然是虎头郡的地界。然而当牛车穿过一条隐秘的林路，上了一座不知名的青幽小山之后，便见另一番天地。</p>

南宫少卿化身黑衣藏在队伍之中，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不过才到山脚他就已经发现了几十路山匪暗探，无数弩箭对准了队伍，每过十步，就有一处暗哨，防卫极其严密。</p>

再往上，就是山贼的世界了。</p>

南宫少卿面色平静，内心没起任何波澜，暗哨虽多，但都是些虾兵蟹将的喽啰，不足为惧。</p>

反而是那面色严肃的六爷，看起来威严十足，其实暗地里汗流浃背，胆战心惊。</p>

眼光老辣的田奇门看出了这厮的强装镇定，双手垫于脑后，取笑道：“放松点，虽说这些年很少招你回来，但这毕竟是自己家，这么慌张做什么？”</p>

六爷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指挥着队伍继续前行。</p>

约摸再往上走了有几十里，上了一个矮山坡，便见三棵高大茂密的遮天古树拦住去路，古树前方有几间茅屋，立在秋风里，却空无一人，极为萧索。</p>

看起来这里便是尽头了，莫非，这就是寨子所在？一路以来那些暗哨并未阻拦，只是隐隐跟着，到了此处便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十分古怪。那些茅屋里隐隐有人活动的迹象，难不成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青天寨老巢？</p>

六爷挥手停下队伍，独自一人朝径直走向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伸出粗大的手掌抚摸老树的盘根。</p>

下一刻沙石颤抖，山体动荡，面前的地块开始振动分裂，左右两棵大像是生了腿一般齐齐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路。</p>

这还没完，中间那棵最为粗壮的树干之中内有乾坤，中门大开，一道参天的木门出现在众人眼前，传闻中的青天寨就在其中。</p>

山贼住树里？当然不是，这高达百丈，宽不知几许的树洞只是一条隧道，外可阻敌埋伏，内可四散潜藏，不知道何人所造，真乃鬼斧神工。</p>

就在青天寨洞口大开的同时，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声音，六爷瞳孔猛沉，一掌击打树身借力，急退数步，众人意识过来，却也晚了。</p>

劲风扑面，树洞之中无数支羽箭在这一刻脱离了紧绷的弓弦，嗡嗡作响，化做黑色暴雨，泼天夺势而来！</p>

咄咄咄咄！！</p>

最先反应过来的南宫少卿抽剑而出，一步疾出，探手抓住六爷的肩头一掌击退，利落转身施展古剑术之四两拨千斤，以剑为翘，以气为莲。</p>

古树前闪过一抹惊鸿，一道紫气东来横扫千箭，气浪过去南宫少卿手持断剑立在原地，好不霸道！</p>

而山前平原地尽是触目惊心的断残箭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