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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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夹细雨，洒遍了这片大地。</p>

运河之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立在一艘大船船头，任由风吹雨打不为所动，他矗立在船头，像极了一尊人形雕塑。</p>

“父亲……”</p>

一声轻唤入了他的耳廓，他眼睛动了动，回过了头，看向了叫他的人。</p>

头发花白的正是山东大侠吴汉兴，而叫他的正是儿子吴铮。</p>

“我们真要往南而去吗？”吴铮心有不甘道。</p>

吴汉兴点点头，用苍老而雄浑的声音说道：“青枣园已经被毁了，我们只能往南避难了。”</p>

“可是……我们去哪呢？”吴铮问道。</p>

“去南岩，去董昭家里，这小子欠我的人情，我们去他家避难。”吴汉兴叹息道，眼下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董昭那小子能帮他了。</p>

山东动乱，官军，禁军，乱民，反民，东华会，打成了一片。他的青枣园也被内廷的人前来强行征粮，连续两次，不仅将他家里的存粮尽数拿走，甚至连他家中的银钱都搜刮走了大部分，他有苦难言……</p>

他有一个大家子，与朝廷反目只会导致一家人丢了性命，而朝廷如此掠夺，他对朝廷已经失去了信心，所以，他选择了南逃避难……</p>

他并非不愿意向山西大侠辛吉那样追随苏博，可是哪有带着一大家子投靠苏博的道理？</p>

吴汉兴心寒了……</p>

迎面的细雨打着他花白的头发，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凉爽之意……</p>

山东陷入了动乱之中，可此时的陕北，形势却是一片大好！</p>

随着各大门派的加入，苏博如虎添翼，无数潜藏的东华会教众被百姓跟武林人士揪出来，就地正法。百姓们也因为苏博的宽容而选择了继续回家种地，不再捣乱。只剩下一个孙鸣带着数千人，被堵死在了洛川之南，北洛河与沮河相交处的黄陵滩上，龟缩在滩尾的黄陵堡里。</p>

五月十六，黄陵滩。</p>

王烈率领的宁化军在此堵住了黄陵滩四周的要道，四处立起哨塔，观察着黄陵堡上孙鸣所部的一举一动，只等时机到来，一举将其歼灭！</p>

来到此处的不仅有宁化军，还有关中关西的武林人士，其中两支人马最为引人瞩目。</p>

清源教跟正一门！</p>

清源教的人将营扎在了沮河北岸，而正一门的营地在沮河南岸，两个大派的营地隔河对峙。</p>

张青玄站在了南岸河边，而慕容煦站在了北岸河边，两人四目相对之后，很快就互相喊起了话来。</p>

“慕容煦，你这反贼是来自投罗网的吗？”张青玄毫不给面子问道。</p>

“我乃忠义之士，前来助苏元帅剿灭反贼的，何来反贼一说？”慕容煦根本就不怕张青玄。</p>

“哈哈哈哈……”张青玄捋须大笑：“你杀了朝廷枢机院外庭的夏鸯，就这还不是反贼吗？”</p>

“夏鸯乃本教叛徒，本教主并不知道他还有其他身份，你怎么知道夏鸯是朝廷的人？莫非你们早就有过勾结？”慕容煦冷冷道，他才不怕呢。</p>

“哈哈哈哈……慕容煦，你可真是不要脸！”张青玄直接骂了出来。</p>

“姓张的，你这个脑袋长包的牛鼻子才不要脸！北境大战之时，就派了个非本姓的弟子前去助战，还好意思自称中原第一门派！别人在前方打仗拼命，你们躲在山上吃香的喝辣的，你要脸吗？”慕容煦嘲讽了起来。</p>

“好像你这个大小眼的歪鼻子出了什么力一样？慕容煦，你又干过什么？”不知何时，张青玄身边出现了张咏，张咏指着对岸的慕容煦骂了出来。</p>

“哼，张咏你这小窝囊废，本教主为了相助朝廷，将自己的亲孙女都派去帮忙了，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娃儿也配跟我瞪眼？你比得上我家兰儿一根毛？”慕容煦脸皮极厚的讲了出来。</p>

慕容幽兰明明是偷跑出去的，却被他说成自己派去的，可见慕容煦脸皮多厚。</p>

“我呸！”张更离走出来骂道：“你家那丫头分明是为了董昭偷跑出去的，你还要不要脸？”</p>

“哈哈哈哈……我孙女有出息，我当然有的是脸，可你们呢？张咏，废物纨绔一个！张瑶，眯眯眼脾气差，你们家的小辈拿什么跟我家兰儿比？”慕容煦哈哈大笑。</p>

“你……”张咏气的说不出话来。</p>

张青玄也脸色冷了下来，自己家的小辈确实差了点……</p>

清源教跟正一门本就是死敌，见了面互相对骂早已是习以为常之事，可今天是不能打架的，因为，苏博也来了。</p>

一艘大船自北洛河上顺流而下，在沮河与洛河的交叉口处停了下来，船靠向了北岸后，船上的军士将搭板一路从船上铺到干硬的河岸之上。</p>

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之下，一身大红帅袍的苏博缓缓走了下来。</p>

苏博身边人很多，有山西大侠辛吉，青锋门的温挚，固原堡小将黎辉，自家的刘棠，还有恒山梅道林，五台山空性和尚。</p>

见到苏博一行到来，慕容煦慌忙上前相迎，虎背熊腰的他对着苏博一拱手：“清源教慕容煦见过苏元帅。”</p>

苏博朝他笑了笑，伸出苍老的手，搭在慕容煦强壮的手上，说道：“慕容教主能来助阵，苏某感激不尽啊……”</p>

慕容煦慷慨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岂有他哉？”</p>

两人寒暄了一阵后，忽然，两道清丽的身影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了苏博面前。</p>

“苏伯伯！”</p>

慕容幽兰站在苏博面前，笑意盎然，伸出白皙的手，撒娇一般的抓着苏博的手臂轻轻摇了起来。</p>

“是幽兰啊……又漂亮了啊！”苏博含笑看着这个羌族的女孩，一脸慈祥。</p>

“苏伯伯……好！”另一个女声朝苏博喊了出声。</p>

“你是……”苏博没见过这姑娘。</p>

“苏伯伯好，我是青芷，幽兰是姐姐，我是妹妹。”慕容青芷露出温柔的笑容来。</p>

“好好好……”苏博连声道好，然后转脸看向了慕容煦：“慕容教主，你有一对好孙女啊。”</p>

慕容煦报之一笑：“苏元帅过奖了。”</p>

他心里已经美开了花了。</p>

正当苏博跟这边的慕容煦一家人寒暄的时候，沮河上好几艘小船划了过来，沮河并不宽，小船很快靠岸，正一门的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p>

张青玄张更离双双在前，对着苏博稽首道：“贫道正一张青玄，张更离，见过苏元帅！”</p>

苏博也走过去，亲切的抓住两人的手：“两位真人能来助阵，苏某感激不尽啊……”</p>

苏博不分彼此，对清源教与正一都是一视同仁。</p>

而后，张咏跟张瑶也走过来跟苏博见礼，苏博也是笑盈盈的夸了几句，并没说什么俗气的客套话，这让两兄妹心里头也颇为舒服。</p>

眼见苏博如此会做人，慕容煦跟张青玄都暗自忍下了对彼此的气来，装作了表面朋友。</p>

“哎，谷明呢？”慕容幽兰问了出来。</p>

张咏一愣，张更离忙道：“明儿还在对岸呢。”</p>

苏博道：“谷明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当初在干水关下，若不是他，我们收复干水关只怕还要费大功夫呢。”</p>

“是吗？他做了什么呢？”张更离竟然一点都不知道。</p>

慕容幽兰道：“谷明帮苏伯伯修好了大炮，我们这才攻城成功的，他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p>

苏博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可张青玄两兄弟却尴尬了起来，谷明回山之后什么都没讲，低调至极，这番话自清源教的人口中说出来，让他面子挂不住。</p>

慕容煦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p>

明明你们有有本事的年轻人，却让他在对岸守营地，反而带过来两个姓张的废物，他当然想笑了。</p>

张青玄到底是掌门，只是尴尬了一下下，立马换回一张笑脸来：“苏帅，谷明这孩子一直比较腼腆，内向，但他的本事贫道是知道的，他能帮上苏帅的忙，也是他的造化。”</p>

苏博那威严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他们跟董昭白梨一样，都是好孩子。”</p>

听得苏博提起董昭白梨，慕容幽兰皱了皱眉毛，想问却顾忌身边的慕容煦，但慕容青芷却没有顾及，直接问道：“苏伯伯，董昭在哪啊？”</p>

苏博闻言叹了口气，他已经得到青锋门的消息，董昭入川了，而且是孤身入川，只怕已经被东华会盯上了。</p>

“董昭跟伊宁都在西川，与东华会周旋，伊宁与东华会的高手已经交锋数次，他们两个孤身在川中，我不放心啊。”</p>

慕容幽兰闻言心中一紧。</p>

张青玄道：“苏帅，您消息灵通，如今天下到底是何模样呢？”</p>

苏博清了清嗓子，手朝东边黄陵滩一指：“那孙鸣，不过是东华会的一个分坛坛主而已，他在陕北聚集了几万反民！如今被本帅打的势穷，只剩几千人龟缩于此！而据伊宁所言，东华会还有三个坛，山东有一个，西川一个，可能淮阳山还有一个！这是我们目前所知道的。”</p>

“一个分坛就聚集了几万人马？”张咏吓到了，这东华会也太可怕了。</p>

辛吉说道：“这才是真正的魔教！”</p>

慕容煦慨然拱手道：“苏帅，我等愿追随苏帅，剿灭东华会这魔教，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天下！”</p>

张青玄毫不示弱：“我正一门身为中原第一名门，愿助苏帅平叛，但凭苏帅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p>

两人齐齐表忠心，这让苏博身边的其他人为之一震，这两个死对头今天是怎么了？</p>

有明白事理的人当然清楚两人想干什么，不过都想出风头罢了。</p>

“两位掌门如此深明大义，苏某感激不尽！”苏博说完手一指对面黄陵滩高处那座堡寨，“二位请速速带人分别前往黄陵滩正北面与正南面两处河口，待本帅强攻西面后，两位自南北两路出击！”</p>

“围三阙一？”慕容煦眯了眯眼。</p>

“不错，而东边羊马塬后，保安军已经伏下了一万大军，孙鸣插翅难逃！”辛吉说道。</p>

张青玄淡淡一笑，苏博果然是会做人，给他们留了立功的机会，又不至于让他们落入险境。</p>

“好！”</p>

“好！”</p>

两人齐齐答应了下来。</p>

苏博笑笑：“两位掌门，本帅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盔甲，这打仗不比江湖争斗，待会打起来，还是穿上盔甲本帅放心些。”</p>

“多谢苏帅！”</p>

“多谢苏帅！”</p>

两人齐齐拱手，对苏博的安排都很满意。</p>

张青玄跟慕容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分别各自回营准备去了。</p>

时至中午，正好是午饭时节，清源教的营地内，慕容青芷端着做好的饼子跟咸菜，去喊慕容幽兰吃饭时，却不见了慕容幽兰的身影，她急忙去问慕容煦。</p>

“大爷爷，姐姐人不见了！”</p>

慕容煦正在喝酒，听闻此事后，转过头来：“不见了？”</p>

“对啊！”</p>

慕容煦略一思索，笑了笑：“她肯定是去找苏博了，你也去吧，顺便去苏博那里蹭一顿饭。”</p>

“啊？苏元帅不会怪我吧？”慕容青芷有些紧张问道。</p>

“去吧，苏博是个好人。”慕容煦很大度的一挥手。</p>

慕容青芷怀着忐忑的心情跑了出去。</p>

而苏博的临时大帐内，也摆好了午饭，慕容幽兰与谷明正与苏博坐在一张桌前说着话呢。</p>

“苏帅，一别数月，您怎么老了这么多？”谷明看着苏博的白发发出了疑问来，眼神中带着苦涩。</p>

苏博道：“为朝廷做事，是这样的。”</p>

“苏帅，我终南山有长青丹，可拿来给您延寿！”</p>

“苏伯伯，我日月山有西海灵参，我让我爷爷给您拿！”</p>

两个年轻人争着要送上自家的宝贝，苏博只是淡淡一笑：“不用了，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我苏博能出将入相，这一辈子已经好过了太多人了，再延寿的话，老天爷不见得答应呢。”</p>

“苏伯伯……”</p>

“好啦好啦，说正事吧，等午后这仗就要打起来，谷明你帮本帅检查火炮，跟黎辉出战！”</p>

“是。”</p>

“幽兰啊，你帮受伤的将士们包扎，我给你派些将士帮忙。”</p>

慕容幽兰点点头。</p>

午饭端上来之后，慕容幽兰跟谷明齐齐一怔，只见这午饭只有米粥，馍馍，咸菜，以及一盘还算新鲜的叶子菜。最后，庖厨端来了一碗鸡羹，放在了桌子最中间，两人这才缓了缓脸色。</p>

“军中就吃这些吗？苏帅？”谷明问起，这伙食比起他们正一都差远了。</p>

“眼下粮食紧，有这些已经很好了。”</p>

“您身体这么差，又吃不好，这样怎么行？”慕容幽兰眼中带着难过之色。</p>

“吃吧吃吧，这不还有鸡羹吗，没事的。”苏博笑道。两人不知道的是，其实这鸡羹是特地来招待他们的……</p>

两人踌躇着，正好这时候慕容青芷跑了过来，跟苏博打了声招呼后，利落的坐在了第四个位置。</p>

“我也可以叫您苏伯伯吗？”慕容青芷问道。</p>

“可以。”苏博淡淡一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