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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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黑。</p>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小纸人的视角——看什么都是巨大无比的，多亏了夫人房中摆设简单，总算顺利找到床铺的方向。</p>

摸上床以前，小纸人想先确认一下铜镜的位置，吭哧吭哧爬上梳妆台后，愣住了。</p>

台子上是空的。</p>

这里本该有个花瓶，以及那块铜镜。</p>

花瓶在昨天周齐宇闯入时打破了，铜镜被他们挪到院中，但后来送了回来，戚红药亲眼看见摆在台上的。</p>

哪儿去了？</p>

黑暗中，纱帘似动了一动。</p>

小纸人马上卧倒，静静观察。</p>

公孙夫人的声音，从帘后传出：“萍儿，什么时辰了？”</p>

“回夫人，寅末了。”婢女的声音突然响起，近得就似在耳边，戚红药强自克制没有动作。</p>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说……一直都在那里？她看见自己了吗？</p>

“您该换药了。”</p>

一点烛光氤氲开，照着萍儿的面容，不知怎的，五官神情看起来比白日里呆滞许多。</p>

纱帘拉开了。</p>

戚红药小心的克制着动作幅度，扭头看去，只见床上的公孙夫人正慢慢起身，她隆起的肚腹显见有些碍事，不过，萍儿已经把药端了过去。</p>

不，不对。</p>

应该说，是举了过去。</p>

那是一口缸。</p>

台上的小纸人僵住了，眼看着萍儿把床脚处的板子一抽，从里面拖拽出一口空缸，而后，又把这一口满漾着液体的缸推了进去。</p>

“夫人，这药已经受了三夜月华照耀，您趁着新鲜服用，明天又会有的。”</p>

公孙夫人很听劝的，开始“吃药”。</p>

她下身本来一直盖着床薄被，现在，她终于掀开了被子。</p>

台上的小纸人为了看清楚些，不得不努力撑高身体，接着，便看见那被子下面的情况。</p>

戚红药缓缓瞪大双眼。</p>

那本该长着腿脚的地方，是数条粗大的根须，根的另一头，就扎在水缸之中，源源不断地自其中汲取养料，发出细微的“咕咚、咕咚”声。</p>

果然是妖！</p>

可是，她又分明怀孕……难道王梦儿诊错了？</p>

戚红药正想着，忽听到：“夫人，有客到呢。”</p>

那咕咚咚的声音一顿，公孙夫人沙哑的嗓音响起：“那便……去将她请进来。”</p>

戚红药猛一抬头，发现萍儿不知何时竟已近在咫尺！</p>

黑暗中，萍儿的瞳孔闪着猩红色的光，表情木然的盯着小纸人，杀气腾腾，一掌拍下。</p>

窗外的戚红药心知不好，念咒掐诀，纸人“嗖”地一下从窗棂缝挤出去。</p>

屋内，萍儿慢慢撤开手，只见台上徒留一个半寸深的掌印，却什么也没打到。</p>

“追。”公孙夫人疾道：“不要留活口。”</p>

“是！”</p>

戚红药脚下疾退，往院门飙射而去，可不知为何，本来不过几十步的距离，竟然怎么都无法拉近。</p>

她耳听见房门被推开，萍儿的声音道：“是戚姑娘吧？夫人有请。”她的声音，每说一个字，就距离更近一分。</p>

待说到“请”字，二人距离不过数尺，萍儿背着天光，身形模糊不清，戚红药抬眼看去，冷不丁惊了一下。</p>

这什么东西？</p>

但紧接着，就看清了她的轮廓——原来是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自她肩胛处展开，光线模糊下，才错觉她身躯十分庞大。</p>

仔细一看，那翅膀还挺漂亮，蓝盈盈的，覆着一层磷光，随着闪动，有细密的鳞粉飘散空中，如梦似幻。</p>

可惜戚红药无心观赏，她早过了白日做梦的时候。</p>

这鳞粉恐怕才是致幻的根源。</p>

她屏住呼吸，目光落在院内几口大缸上——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困妖的伽蓝幻阵，恐怕，缸中的不明液体，就来自那些天师被吸干的身子。</p>

公孙夫人院落，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是用来捕猎的。</p>

不过……</p>

戚红药可不认为自己是小飞虫。</p>

她和萍儿对视一瞬，突然冲向大缸，抬手劈下！</p>

“大胆！”身后传来萍儿气急败坏的惊叫，蝶翅震颤，空气中鳞粉密度骤然增加，她扑身去抓戚红药，但显见是来不及了。</p>

不过，萍儿心中还有一丝侥幸——那大缸是高人相赠的法宝，不仅是存贮“人药”的绝佳容器，其质地也十分坚硬，寻常斧钺难伤其分毫。</p>

这女人若是动用什么法宝刀剑，还有可能破开大缸，但仅凭一双肉掌——</p>

咔。</p>

萍儿眼珠瞪得极大，清清楚楚的看见，大缸自被击打的部位起，延伸出一条裂纹。</p>

裂纹还在逐渐扩大。</p>

戚红药甩了甩手，竖起掌，又是一击！</p>

哗啦——</p>

缸应声而碎。</p>

浓稠而鲜红的液体，在地面涌动了片刻，慢慢渗入青石板中。</p>

“我的药！”屋内传来一声尖啸，公孙夫人嘶声吼道：“阻止她！杀了她！”</p>

戚红药感觉视线有些模糊，她虽然尽力屏息，但难免还是吸入了一些鳞粉，一旦运气，血流加速，那鳞粉的便效用显现了。</p>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笑盈盈的望着她，缓步走来。</p>

“姐姐……”戚红药甩了甩头，那身影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她喃喃地道，“你，你为什么在这里？”</p>

“姐姐”点了点头，笑得很温柔，离她越来越近，声音似隔着一层雾传来的，有些模糊氤氲：“我是来接你啊……和我回家吧……”</p>

“家？家……”戚红药的目光变得茫然，瞳孔渐渐散了，她垂头，看见姐姐向她伸来的手，往前迎了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