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躁动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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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还是那个躁动的晚上，江流在大街上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驴，撒腿狂奔着，面色狰狞，嘴上还一个劲儿喷着污染空气的脏话。</p>

路旁饭后正惬意溜达的鸡犬猫鹅只要挡路，就被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踢飞，真可谓畜生矣。</p>

这引发了汪汪队的震怒，十几只大小狗狗在江流背后嗷嗷嗷地追着。队伍最后面还有几只大鹅，甩翅膀撅腚伸着脖子嘎嘎吼，大兴王师，参与绞杀。</p>

多年后，据《龙兴镇发展史》一书记载，那个不同凡响的夜晚，那个肆意狂奔的男人，拉开了小镇繁荣的序幕。</p>

“糙！糙！糙啊！”江流冲着明月大吼，“吞老子一千五百布鲁是吧？！特么的，我整死你啊！”</p>

他感谢在红曼时，心血来潮冒险签订的强制契约，居然让他有了报仇的机会。</p>

特么的，感谢命运的馈赠！</p>

但他很快皱起了眉头，因为偷他钱那人也移动了起来，而且速度非常快，应该是开了车的。</p>

江流二话不说，用炉钩子牌手枪的枪托打碎了路边一辆半挂货车的玻璃，一个大跳就钻进了驾驶室，又掏出一根铁丝折波折波，往钥匙孔里捅咕了几下，车子便点燃了。</p>

他猛踩油门，弹射起步。“老子看你往哪儿跑啊！”</p>

“杀十遍啊杀十遍！”</p>

月色下，一个暴怒的男人驾驶着一辆无辜的半挂横冲直撞，暴力漂移，喇叭按得震天响，惊艳了无数邻居，引起一路的骂声。</p>

他没发现，后面同样暴怒的汪汪队也纷纷跳上了半挂的车厢，在月光下狂吠。</p>

半挂驶远，只留下一道浓浓尘烟，和几只姗姗来迟的大鹅，它们仰着脖子，冲着月亮嘎嘎骂街，一夜不停。</p>

这又惊艳了邻居，后来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鹅大战，七个人没打过三只大鹅，看戏的小孩都被叨了好几口，大鹅们嚣张地骂了一夜。</p>

当然，这也昭示了它们过年时入锅的命运。但鹅生值了，起码辉煌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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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的月亮，躁动的晚上，小镇的另一边，刘黑宝扛着铁锹挂着坏笑，找到了赵富贵。他正缩在桥洞子底下，借着月光，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绿松石配饰。</p>

“呦，这不是踩螃蟹的赵老板吗？半天不见这么拉了？”刘黑宝出现在他背后，照着他后脑就是一个大逼兜。</p>

赵富贵一惊，快速地收起绿松石配饰，坐在地上笨拙地转动肥硕的身体，去看刘黑宝。</p>

“你这衣服太特么脏了，你家在哪呢？起来，先换衣服去。”刘黑宝又给了他一个脑拍。</p>

“你……你要干嘛？”赵富贵畏缩又警惕地问他。</p>

刘黑宝二话不说，举起铁锹就是一顿拍，给赵富贵拍得鬼哭狼嚎，满地乱爬。</p>

“狗日的，起来，磨叽就揍你！”刘黑宝作势又要拍。</p>

“别打了……别打了！我起！”赵富贵连忙爬起来，告诉了刘黑宝他家的位置。</p>

刘黑宝带着他一路瞬移，很快到了他家。</p>

“这就是你家？这是被土匪洗劫了吗？”刘黑宝站在豪气但满是枪眼儿刀痕的大门前，踢了踢和身体分离的貔貅石雕脑袋，啧啧问道。</p>

“嗯，我……我不敢住在这儿，刚才……嗬嗬……一直有以前的小弟来洗劫……”赵富贵还没从瞬移的刺激中缓过来，他扶着酸软的大腿，一身肥肉颤颤巍巍。</p>

刘黑宝不置可否，进门，从满地狼藉中找了把完好的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吩咐赵富贵抓紧换一身干净衣服，还要最豪气的。</p>

“你媳妇儿呢？”刘黑宝磕着瓜子，通过观察生活用品知道这是三口之家，便随口问道。</p>

“带着孩子跑了。”赵富贵笨拙地套着裤子，闷声说。他单脚直立，一跳一跳，白花花的肥肉像海浪堆砌的肉山。</p>

“活该。”刘黑宝吧唧吧唧嗑着瓜子，甩了个评价，又问道，“跑哪去了？”</p>

“不知道，我下午上门时被她赶出去了。”赵富贵穿好了一身镶金戴玉的拉风西装，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貂大衣，局促地站立，怯怯望着刘黑宝。</p>

“嗯，不错，走吧。”刘黑宝拍了拍手，将手心里的瓜子渣渣拍掉，扛着铁锹按住赵富贵的肩膀，仰天长啸，“干活！发家致富！”，就带着他消失在了陡然落魄的赵家大宅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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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金山一伙要洗劫跑路的消息很快地飞遍了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齐刷刷地缩家里惴惴等着，就连三岁小孩都不敢胡闹了。</p>

“给钱！赵金山老板照顾了你们这么天，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现在剥削的吗？啊！？”</p>

一处装饰考究的民居里，带着集市上随手买的面具的刘黑宝，用铁锹指着一位穿锦段呢子小褂袄的老头，连连怒吼，唾沫星子乱飞。</p>

他右手边，拎着一个打开的大麻袋，左手边，站着被命令摆出冷酷造型的赵富贵。屋内的七盏装饰灯光芒稳定。</p>

“特么的，拿钱！”刘黑宝用铁锹砰砰砰拍打着乌木八仙桌，直把那口大麻袋往那瑟缩的老头脸上凑，他雪白的胡子都进了麻袋。</p>

那老头连忙把胡子从麻袋里拎出来，陪着笑让惊恐的家人搬钱财来，哈腰搓手，连说：“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来了，一点薄力，以感谢赵老板这些时日的……”</p>

“什么玩意儿一点薄力？这么多年，这么钱，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你尽薄力的？！”刘黑宝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薄你大爷！拿钱！”</p>

那老头被扇倒在地，扶着滑脱的圆碗帽晕头转向地爬起，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家人搬来的七大箱财物，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刘黑宝，一时更懵逼了。</p>

他心思，老夫说薄力，就是谦虚谦虚，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整整七大箱，这还薄？你这麻袋都特么装不下！</p>

但他没敢说出口，再次弯腰陪笑：“大人息怒，不是小老儿不识好歹，是真力不从心，这七大箱财物，已是全部的积蓄了。”他特意将“七大箱”三个字咬得很重。</p>

“不信的话……大人可自行搜索，小老儿这陋宅里，也只剩了一些孩子们的贪嘴物，些许粮食，还有儿媳们从娘家带来的一点首饰……大人要是不弃，小老儿可命他们……”</p>

“不弃！当然不弃！快点特么拿！”刘黑宝又开始砰砰拍打八仙桌了，连连催促，“你们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还吃什么粮食？给我节食减肥！还有你家那几个小孩，胖得跟特么猪站起来了似的，你不跟我说那是孩子，我还当是猪崽子呢，这都达到了过年吃肉的标准，还特么吃什么零食？不许吃！”</p>

“还有女人？要什么首饰？打扮什么啊？花枝招展的出去招蜂引蝶啊？这可不利于家庭团结了嗷。摘下来，给特么我戴！”</p>

这一大家子人直接看愣住了，这些日子不太平，他们也是被洗劫惯了，但特么也没见过这种毫无底线的选手啊？</p>

赵金山一伙算凶恶了吧？可人家抢完了还好歹说两句吉祥话呢。可这个扛铁锹的呢？连小孩零食都抢，简直特么不是人！毫无人性啊他！</p>

“大人……这……”那老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p>

“得了，也别磨叽了，我自己动手。”刘黑宝一抬手，举起铁锹，将这一大家子人都给敲晕了。别说孩子了，就连这家的吉娃娃都没放过，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p>

这给赵富贵看愣了，当时就从哥哥惨死、妻离子散的悲痛中走了出来，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尼玛，这么凶残？</p>

“愣着干什么啊？快点过来帮着装。”刘黑宝直接开启了土匪模式，上蹿下跳地拼命划拉，“看见什么装什么，就连狗窝也要啊，别不会过日子！”</p>

“你那麻袋……装得下吗？”看着去拆大圆木房梁的刘黑宝，赵富贵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提问。</p>

“山炮。”刘黑宝打开空间门，让拆掉的房梁以自由落体的形式掉了进去，“看见没，往这里面装，抓紧，动起来！干完这一家还有很多家呢！”</p>

“……奥奥。”赵富贵预感到要是磨叽这畜生肯定又要揍他，就压下了震惊和懵逼，赶紧忙叨了起来。什么毛巾牙刷，脸盆拖鞋，库库就是往里装，累得一脑门子汗。</p>

片刻后，这座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温馨大宅被洗劫一空。十分严谨地说，只剩了四壁，天花板上的房梁和地板上的瓷砖都被撬走了，花园里的花也被拔了，可谓是丧心病狂。</p>

里里外外数了数，这家里也就剩了一大家子昏迷的人和一只吉娃娃。对了，还有月光。</p>

女眷倒是衣服整齐，但男人们就剩了个裤衩，就连那吉娃娃都被耗了两把毛，脑门秃了一块儿。这家里唯一的亮点，便只剩了那老头的大花裤衩。</p>

月光不离不弃，依然照耀着他们。就是不知他们醒来时，会是何种光景，何等心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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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是第几家？”昏暗的小路上，刘黑宝拎着麻袋扛着铁锹，用下巴指着前方的泥土屋问。那泥屋灰蒙蒙的不映月色，低矮的篱笆也塌了一半。</p>

闻言，赵富贵敲打酸软肩膀的胖手一滞，望向刘黑宝，显然又被震惊到了。</p>

“……第八家，可是那家能抢什么啊？抢里面的西北风啊？”他痛心疾首地说，“你做个人吧！土匪啊？让不让人活了，还要把人家土屋拆了啊？”</p>

刘黑宝不善地看着他：“注意你的语气，你明明是个土匪团伙，还特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老子，要不要脸？”</p>

“再说了，你当土匪你也不专业啊，这怎么就不能抢？我看就能抢，万物皆可抢！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能抢的东西！”</p>

“你还真要把人家土屋拆了啊？这太不是人了！”赵富贵当时就急了，竟开始据理力争起来，整了个脸红脖子粗。</p>

刘黑宝拖拉着铁锹转身，啧啧道：“那你踩人家赵大船的螃蟹做什么？怎么着，就许你欺负人，不许我来？”</p>

“我……我以为踩碎个东西没什么事儿……像普通人一样就没事儿的，一直都是这样……谁知道他是觉醒者……谁知道……”赵富贵忽然紧切地喃喃起来，毫无底气的话语随着他短促的呼吸断断续续。似乎里面藏着一种微妙的正义性，但他却没有勇气让它面世，让它去面临世人的推敲。</p>

“糙，碰着硬茬就是碰着硬茬了，装什么呢？”刘黑宝揶揄地笑着。</p>

“不是！我跋扈就是踢碎点东西……要是小弟来，他们是要打人掀摊子的！”赵富贵涨着脸，两只胖拳头攥紧，挤出肥油般的水渍来，“谁知道他是觉醒者……谁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