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白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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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无云，几群饥鸟扮乌云；地上无树，电线杆子徒作树；周围无人，流氓茬子也算人？</p>

只余寒风凌冽于天地间，肆意刮着。</p>

小泥猴恍然望着地上那枚瓷片，虽然距离不远，但她看不太清，亦或是不敢看清。</p>

只能依稀瞧出，那瓷片上挂着三分血迹，糊了三分烂泥，露出三分白瓷的质地。</p>

还泛着一丝熟悉。</p>

小泥猴记得。记得这片白瓷，记得那个破庙，记得带着小不点离开的那个晚上，那晚天很冷。</p>

她记得嘎比纳宝贝地掏出这片白瓷时，脸上摆出的炫耀神色，让人生厌，就好像自己非要纳头便拜才应景，简直臭屁得不行。</p>

她也记得，他允许自己用这宝贝白瓷烧水，来融化橡皮糖和药片时的模样。她不得不承认，这很大气。</p>

因为她也拥有武器，之前是铁条，现在是水果刀，但她从未和人提起过，只是小心藏着，更别提给别人拿着。</p>

他确实比自己更像大哥。</p>

她能想象得出，嘎比纳蹲在破庙门口阴影里，猛地挥舞瓷片的样子，他咬牙怒吼的样子，瓷片沾血的样子，他有些害怕，直喘粗气的样子，再之后……</p>

“…嘎比纳……嘎比纳……小臭臭……”她呢喃。</p>

她站起身，她发现自己忽然很有力量，哪里也不酸，哪里也不疼，一下子恢复了所有健康。但就是心里涨涨的，又空空的。</p>

她虽在行走，但她好像无心行走。众人都朝她看去，看着这个走得歪斜若行尸的泥猴。</p>

她走到赵四面前，仰头，问：“嘎比纳……嘎比纳在哪儿？还有小臭臭……他们在哪儿？”</p>

“你去庙里了？你去没去庙里？”</p>

赵四揉搓着嘴唇子，看着面前小泥猴，有些摸不着门路。</p>

“集市里怎么还混进来泥猴了？”他没着急回答，而是慢慢转着脑袋和其他人对视。</p>

对视了一圈后，他那个歪斜的嘴角上，便噙上了笑意。</p>

“好嘛，老子还当是个什么呢……原来是个乐子？”</p>

“你去庙里了？你去没去庙里？”小泥猴问。</p>

赵四依旧没着急回答，他打量着四周，发现了地上的小不点。</p>

“好嘛……两个娃娃泥猴，一个死的，一个活的。”他啐了口唾沫，这个动作牵动了他脖颈上的伤势，他咧了咧嘴。</p>

“你和庙里那窝泥猴，是一伙的？”他俯视着小泥猴，问。</p>

“你去庙里了？你去没去……去没去庙里？”小泥猴反复问着，像是台复读机。</p>

“呵，”赵四嗤笑，歪了歪脖子，鲜血又渗出了些，“去了。”</p>

“嘎比纳在哪儿？小臭臭在哪儿？你把他们抓走了？”小泥猴居然上手攥住了赵四的裤子。</p>

赵四低头看着自己裤腿上的污泥，沉默了一秒后，笑道：“抓走了。”</p>

“他们在哪儿？”</p>

“我带你去找他们。”</p>

赵四抬脚走向他开来的那辆半挂，小泥猴跟上，亦步亦趋。</p>

赵四抽出插条，放下了半挂的一侧拦挡板。人们这才注意到，这辆半挂车厢处的角角落落，都渗着血迹，轮胎都显得黑油油的。</p>

只见车厢板上堆着十余具尸体，都是娃娃泥猴，各个破破烂烂，无论衣服还是尸骨。</p>

最大的那个，脑袋不见了，只剩黑红黄白的脖颈断面，看着赵四。</p>

车上这一堆，就宛若冰箱里的冻鱼冻肉，粘了在一起，成一团。像是冷藏前没清洗过似的，还带着大量的黑红污秽，以至于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团污秽。</p>

赵四残忍地笑了，他望向小泥猴，准备欣赏些什么让自己解气的节目。</p>

但他未能如愿，因为小泥猴太矮，半挂太高，她看不到。他笑容敛去。</p>

她正用力地蹦着，试图看清半挂车上的东西，她时而蹦得高，时而蹦得低。想要看清，不知要蹦几百下。</p>

赵四不耐烦地磨着牙，咔咔作响，鼻孔喘着压抑的气流。</p>

他也不嫌脏，直接单手抓起小泥猴，往半挂车厢里扔，没有“咚”的一声，直接扔在了尸堆上。</p>

然后他抱着胳膊，安稳欣赏着车上的景象，安详欣赏着小泥猴的神情。他真正地笑了。</p>

他越笑越畅快，都笑岔了气。周围小弟跟着笑，烘托着气氛，笑弯了腰。</p>

他啪啪拍着大腿，快速地擦拭着眼眶中笑出的眼泪。他每次只擦一只眼睛，贪婪的不舍得放过一丝精彩，两只手忙碌得像雨刮器。</p>

这是怎样的表情啊！</p>

该死！怎么就这么解气呢？怎么就这么得劲儿呢？</p>

她先是呆呆地不敢动，不敢看，多天才！多天才！</p>

然后她敢看了，但是还不敢动，眼神空洞得像她边上的尸体，妙！妙！</p>

她用手碰了，她用手推了，她还不敢相信，她还在骗自己，好啊！好啊！</p>

她要什么时候哭？她要怎么哭？</p>

快点儿！我等不及了！再来点儿天才的创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