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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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她顶着别人妻子的身份回去，而将人掳走金屋藏娇的这个念头，陆子宴只闪过一次就被自己下意识否决掉。</p>

这是他十二岁起就定下的姑娘，珍之重之，从未有过半分轻慢，他怎么能舍得将她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养着。</p>

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抱她。</p>

他要抢她回来，就必定堂堂正正，八抬大轿以妻子的名分拥她入怀中。</p>

这般想着，陆子宴面色微暖，眼神竟能看出几分温柔缱绻。</p>

谢晚凝已经被他的喜怒无常搅的心神不宁，率先移开目光。</p>

秋风习习，腰间压裙裾的玉佩轻轻晃动，谢晚凝才跨步入内，大门便自身后缓缓合拢，她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p>

这是套两进的院子，陆子宴的亲兵在前院守着，只有鸣剑跟了进来在前头领路，他迈上几道台阶，走到一间厢房门口，将门推开，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后，也退了出去。</p>

宽大的庭院内，只剩他们二人。</p>

陆子宴道：“外头风大，进去里面聊。”</p>

他走了几步，回头见她一动不动，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偏着头笑道，“瞎想什么呢，我身上还带着伤呢，就算想动你，现在也有心无力，知道吗？”</p>

谢晚凝：“……”</p>

算了，她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希望他能说话算话放她走。</p>

厢房内早燃起了炭火，很是暖和，谢晚凝进来没多久，小脸蛋就被暖的红彤彤的。</p>

两人隔着案桌相对而坐，陆子宴目光看向她身上的斗篷，指尖点了点，道，“先脱了，待会儿再出去穿上，这样不易染上风寒。”</p>

谢晚凝没有理他，径直道：“你将我掳来这里，究竟有什么话要说的，快些说。”</p>

天色已晚，她一直没有回府，是瞒不了多久的。</p>

可陆子宴却很坚持，他指尖敲了敲桌案，道，“我不想过几日听到你感染风寒的消息。”</p>

风寒可大可小。</p>

在陆子宴眼里，对面这个姑娘脆弱到风一吹就要倒，无一不需要精细照看。</p>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将人搂进怀里，亲手包办。</p>

谢晚凝不想同他浪费时间，也确实觉得有些热，便轻扯系带将斗篷解下。</p>

心里的不耐却已经到了极点，自眉眼间流露了出来。</p>

陆子宴恍若不觉，他坐姿很正，肩宽背直，一双眸色深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里面是没人能读懂的晦暗。</p>

谢晚凝自诩有了梦中的记忆，已经足够了解他，却也读不懂他这个眼神的含义。</p>

只觉得被这么看着，心头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许紧张。</p>

紧张到不敢打破这诡异的沉默。</p>

良久，陆子宴轻轻眨了下眼。</p>

“晚晚，”他嗓音沙哑，“我来给你个交代。”</p>

谢晚凝不明就里，他方才就说要给她一个交代。</p>

可他们之间已经两清，自退亲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有什么需要跟她交代的？</p>

窗外秋风呼啸，风卷残叶，自成一派萧瑟之景，而屋内茶水已经煮沸，冒着‘咕噜咕噜’的声响，蒸腾的水汽四散开来，让人没由来的感到些许放松。</p>

“当日你我婚期将至，你却无论如何都坚持要退亲时，我曾满心不解……”陆子宴的声音低沉，徐徐而出，“毕竟，在那之前，你明明很是期待嫁给我。”</p>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p>

“是因为我那些混账话对我失望，还是根本不信我的解释，认为刘曼柔同我关系不清白。”</p>

“我还想过你是不是移情了别人……”</p>

言至此处，他停了一停，抬手为她续上热茶，轻轻道，“那晚我昏过去后，做了个梦。”</p>

谢晚凝愣了一瞬，瞳孔猛地放大。</p>

神情僵硬，如遭雷击。</p>

陆子宴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见她如此反应，最后的侥幸也荡然无存。</p>

果然……</p>

他闭了闭眼，遮住眸底的绝望，可神情还是流露出几分惨然。</p>

那样荒唐的梦境她也经历过。</p>

不怪她急于退亲，不怪她另嫁他人，不怪她变了心意。</p>

一切都是他的错。</p>

是他的错。</p>

他从未如此脆弱绝望过。</p>

什么意思？</p>

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p>

他这个神情又是什么意思？</p>

谢晚凝扶住茶盏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p>

他也做了那些梦，他也多了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p>

那些他欺她，辱她，负她的记忆？</p>

这一切太过力气，谢晚凝心神大乱，可头脑却愈发清明。</p>

所以，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他们的前世？</p>

她并不是所谓的旁观者，而是自己亲身经历过。</p>

或许是她前世死的太冤，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让她记起了一切。</p>

而现在，他也记起了一切。</p>

记起了他欠她一条命，所以说要来给她一个交代。</p>

居然，是这样。</p>

谢晚凝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他。</p>

她神情无助，像是一位迷了路手足无措的小姑娘，陆子宴心口蓦然发软，手臂几乎是下意识抬了抬，想拥她入怀。</p>

最后，还是止住了动作。</p>

没见到人时，总觉得有太多的话想说，真到两两相望时，唇张了又张，却不知从哪里说起。</p>

可很多事，终究是要告诉她的。</p>

良久，良久。</p>

陆子宴自嘲一笑，道：“你离开后，我一人苟活了五年。”</p>

怕吓着她，他声音放的很轻，</p>

谢晚凝脑子一片空白，定定的看着他，“……什么意思？”</p>

他缓缓重复：“你不在后，我独存于世五个年头。”</p>

就算现在人好好的自己坐在对面，但他提起前世，还是不肯用‘死’这个字。</p>

这是他的禁忌。</p>

而谢晚凝已经呆住了，“怎么会这样……”</p>

什么叫独存于世五个年头。</p>

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武力更是深不可测，在她吐血而亡时，他才二十岁，将将及冠之年。</p>

才继承了爵位，从侯府世子成为超品侯爷，正是大展身手，建功立业的年纪。</p>

为什么二十五岁就死了？</p>

是啊，怎么会这样？</p>

心口蔓起熟悉的绞痛，陆子宴疼的呼吸微滞，可怕惊扰面前的人，还要强忍着。</p>

他嗓音有些发颤，“你来书房寻我那次，我并不知情，当时我重伤昏迷，就快要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