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云浮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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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方大宝人事不知，如同一只小青蛙般翻着肚皮在溪水中沉沉浮浮，顺着碧落山的灵源溪而下。</p>

神识海中，小东西察觉了方大宝的异样，从方大宝囟门钻了出来，咿咿呀呀喊叫着，围着方大宝转个不停。</p>

清清的溪水慢慢汇入河道，河道千回百转中，经过一处荒滩。荒滩过后，河道骤然收窄，平缓的河水变得湍急，浑浊的河水顺势奔泻而下，前面竟是一座百丈高的悬崖。</p>

河水从这悬崖上跌落下去，轰隆隆的声音传出百里之遥。</p>

悬崖边矗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赫然“云浮海”三个篆字。</p>

方大宝的“尸身”经过悬崖边，一棵倒伏的榉树挡了一挡，方大宝的“尸身”过不去，就在漩涡里打圈。</p>

忽然，一阵狂风刮过，乌云仓皇而逃，金色的阳光从乌云的间隙落下，如同天空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p>

然后一个巨大的霹雳落下，只劈在刻着“云浮海”的石柱之上，只听得石柱嗡嗡有声，上面次第显示出一串串古奥文字，悬崖边一道透明屏障隐隐而现。</p>

方大宝“尸身”终于从漩涡里转了出去，竟未受半点阻碍，从这个透明结界中过去了。</p>

刹那间，沧海换了桑田，眼前景色陡变，只见此处阡陌纵横，绿的叶、黄的花儿在山谷中争妍斗艳，露珠点缀于绿叶之间，药香扑鼻，竟是一片极大的苗圃。</p>

苗圃边又是一条窄窄的小溪，小溪汇入池塘中，池塘里满是荷花和菱角。</p>

一个小丫头唱着歌，正拿着一把爪篱捞水中的菱角，抓着抓着就看到白乎乎的一片。小丫头以为是条死鱼，使劲一扒拉，方大宝就赤条条地从浮萍中悠悠现身了。</p>

那玩意儿还仰面朝天，活灵活现。</p>

小丫头吓得妈呀一声大叫，藏在苗圃的茅舍中不出来了。</p>

“婧婧，你洗的草药呢？”这声音如同空谷莺啼，极为清脆和空灵。</p>

茅舍不远处便是一座青砖院落，十来栋瓦房错落有致，外面一圈两人高的围墙，围墙外几处梅树新枝含苞欲放，三两株银杏渐已成材，倚靠着镜面一样的一个小小池塘。通往池塘石板铺就的小径细细用水洒过，纤毫不染，透露着主人的雅致和洁净。</p>

“哎呀姐姐，有死人，好害怕。”小丫头吓得直哆嗦，“赤条条，白花花的，还有黑乎乎的东西。哎呀，吓死婧婧了。”</p>

“这里怎么进来死人了？”女子眉头一皱，不满道：“我们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你带我去看看。”</p>

“小姐，您那么干净的人，别去啊——”婧婧从袖口抽出一方锦帕，捂住口鼻，“臭呢，死尸又难看又臭。”</p>

“不妨。你带我去看看。”女子言语虽冷，但也是个好奇的。</p>

小丫头极是不情愿，骨朵着嘴，带着女子过去。</p>

此时的方大宝，如同一只抽去了麻筋的小青蛙，肚皮泛白，四肢平平摊开，还有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瘫软在一旁。这姑娘尽管有心理准备，乍一看，一张小脸上也是青一块白一块，硬着头皮说道：“也许还没死，丫头先把这人弄上来。”</p>

婧婧姑娘嘟囔着什么，用爪篱把方大宝扒拉到溪流的洄水边，捡起一根竹枝戳了戳方大宝的背部——还是软的，应该没死透。</p>

“没死多久。”婧婧小声说道。</p>

“也许还没死。”女子已恢复了平静。</p>

女子撩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踩着鹅卵石来到溪流边，对婧婧丫头说道：“拿个东西遮挡下。”</p>

婧婧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您是千金之躯，还真想救他啊？”</p>

“别废话。”女子接过婧婧递过来的一大片芭蕉叶，丢在地上，“这个不行，遮不住。”</p>

婧婧无奈只能脱下上身的翠色襦袄，嘟囔一句“姐姐这还是新缝的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圈儿。</p>

女子给方大宝腰腹处围上婧婧翠色的小袄，总算遮住了羞，然后女子又让婧婧给方大宝翻了个面——可怜方大宝此时人事不知，只能让两个姑娘翻烧饼了。</p>

这姑娘也不嫌脏，伸出一根香葱一般的手指，飞快地搭了下方大宝的脉搏。</p>

“应该是从碧落山流下来的——这人其实没死，只不过用药过猛，心窍闭塞了。”女子也有些奇怪，惊讶道：“婧婧，一看这就是青玄师伯的杰作。我原来总和青玄师伯说，药要对症，灵丹其实和药差不多，不是都能吃——也要对症，风寒暑湿燥火，阴阳表里营卫气血——不辩证拼命往嘴里塞丹药，好人都给治死了。”</p>

说着说着，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扯开袋口的红色丝线，一缕丹香袅袅而起，正是修真界常用的乾坤袋。</p>

女子从袋子中拿出一枚灰褐色的丹药，塞进方大宝口中。</p>

“这不是您用巴豆霜制过的三花解毒散吗？也能救命？”婧婧丫头张大嘴，以为小姐要毒死这具“死尸”呢。</p>

“当然可以。你不知道——这人不是修真，没修炼过一天！完全是个凡胎，结果吃了一肚皮灵药。”女子叹息道，“那还不活活撑死？”</p>

“阿弥陀佛，多亏遇上小姐，捡回一条命了！”两人一唱一和，婧婧丫头说道：“他们都叫您‘琴心丹医’呢！”</p>

“不过，看得出玄天宗对这个人还是很重视啊。”女子叹息道：“这是一枚‘生生不绝丹’，整个玄天宗没剩下多少了。”</p>

“这人冰冷的溪水里泡了半天，倒把他灵窍打开了。”女子继续道：“冷热交感，所以浑身像火烧一样。”</p>

小东西伏在方大宝额头上，不停地点头，就像一个磕头虫一般。</p>

这两日，方大宝的神识海中便如一个火焰山一般，炙烤得难受，把它也逼出来了。不过小宝儿的点头赞叹，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女子根本看不到小东西的存在。</p>

果然，这女子的丹药灵验异常，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方大宝呻吟了一声，叫了一声“妈呀好热”，浑身抽搐了半天，然后口中喔喔有声，吐了几口脏水，就此醒了过来。</p>

“妈的，老子怎么在这里？”</p>

方大宝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就看到面前的女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覆在肚皮上的小花袄也扔了，“哎呀，怎么是你？”</p>

女子很惊讶：“你认识我？”</p>

“你不是夺命——，瑾瑜仙子？”方大宝惊讶道：“我说瑾瑜仙子，你别以为你厉害，就可以随便挖人眼珠子！”</p>

说完方大宝光屁股往后一挪，警惕到十分：“和你说，你别乱来啊，我可会喊啊！我喊起来整座山都听得见！”</p>

说着说着，方大宝才感觉屁股冰凉，鹅卵石硌得慌。</p>

当下他揭开小花袄一看，一声惨叫后，方大宝结结巴巴对她们说：“天哪，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p>

两位姑娘顿时目瞪口呆。</p>

“我说香鸡腿，你不能得不到我，就如此下作吧。”方大宝哭丧着脸：“俺还没炼成金丹，还没长大成人呢……你们怎可以，怎可以——这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