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7 章 前尘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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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东西后，几人迅速离开了房间，身后的大门又悄然关上。</p>

大鬼关上门，拿起一枚色泽鲜艳的桃子，来到顾盛酩身后，双手奉上。</p>

“老爷，尝尝吧。”</p>

“嗯。”</p>

顾盛酩接过桃子，却没有吃，而是拿在手中一下一下地抛着玩。</p>

这番动作，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把桃子扔出去砸人。</p>

……</p>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陆续入座，只留下那个空旷的华池舞台。</p>

由于绝音阵的存在，顾盛酩听不到其他人的吵闹声，倒是能听到花池的水流声。</p>

忽然，周围陷入一片黑暗。</p>

铮！</p>

丝弦拨动，铿锵有力。</p>

点点荧光亮起，照亮了那个身着红衣，抱着琵琶的女子。</p>

她自秋枫铺满的红毯上走来，涉水而过，身边华池中的金莲逐渐亮起。</p>

哗啦……</p>

清晰的水声回荡在耳边，伴着长笛的声音，仿佛身临其境。</p>

顾盛酩静静看着那个琵琶女，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看到对方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p>

“真的是她……”</p>

四鬼来到他身旁，小声问道：</p>

“老爷，谁啊？”</p>

“迎春阁的头牌，凝烟。”</p>

“……”</p>

大鬼看着那个女子，想起此行的目的，轻声问道：</p>

“她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万家后人吗？”</p>

“会不会是迎春阁的幌子？”三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不相信万家后人会沦为一个妓女。</p>

顾盛酩摇了摇头：</p>

“这股刻在骨子里的高贵，一般人不会有，哪怕是做了歌姬，也盖不住她的傲气。”</p>

“准确来说，她不像她的爹娘，倒是像你们口中的那位万老爷。”</p>

“……”</p>

二鬼有些失神，喃喃道：</p>

“是了，观其眉骨，果真有几分万老爷的影子。”</p>

“造化弄人，命运不公啊！”</p>

“万老爷那么善良，最后却死无全身，后人也落得如此境地，可悲，可叹……”</p>

顾盛酩轻叹一声，看向沉默不语的大鬼，问道：</p>

“你们一直在寻找的人，就在眼前，有何感想？”</p>

“说不上来……”</p>

大鬼摇了摇头，看着那个翩翩起舞的琵琶女，苦涩一笑：</p>

“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心里，有些酸，有些闷。”</p>

二鬼缓缓闭上眼，流下两行灰色的泪：</p>

“要是那个厌恶娼妓的万老爷，亲眼看到自己的孙女被卖作妓女，心中又会有何感想！”</p>

“当真是造化弄人，因果报应。”</p>

“呵呵……”四鬼自嘲一笑，表情却像是在哭，心中悲痛万分。</p>

“早知如此，何必苦苦寻人，不过徒曾烦恼罢了。”</p>

“打探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未曾想，看到这一幕，还是会感到愤怒与不甘。”</p>

大鬼苦笑连连，朝顾盛酩恭敬一拜，转身离去，不忍再看，其他三个鬼同样如此。</p>

一直找人的是它们，找到人又不敢看的人也是它们；高兴的是它们，悲伤的还是它们……</p>

顾盛酩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人总是图个圆满无憾，哪怕这份圆满中带着不甘与痛苦。</p>

它们在古宅待了近百年，直到他来了，才借着他的力量自由活动。</p>

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万家后人，心愿也得以了却，此生圆满。</p>

只是……</p>

“有时候啊，不一定要追求圆满，人生总得留下些遗憾。”</p>

“换句话说，缺少遗憾的人生，还能叫作圆满吗？”</p>

“……”</p>

听到顾盛酩的一番话，几个鬼愣住了，三鬼想了想，问道：</p>

“可是老爷，若是留有遗憾，又怎能算作圆满？”</p>

顾盛酩笑了笑，转头看向几人：</p>

“可曾见过桃树结果？”</p>

“桃树结果倒是见过，只是……恕我等凡夫俗子愚昧，还请老爷直言。”</p>

顾盛酩摆出手中的桃子，心念一动，后者竟开始倒退，最终化作一颗青枣般大小的桃子。</p>

“桃子初诞，其味稚嫩，吃起来索然无味，正如稚儿一般，干干净净，不知欢愁悲喜。”</p>

“略有成长后，味道中多了一抹酸，正如少年，对亲情的叛逆，对爱情的好奇，对友情的热爱。”</p>

“……”</p>

他每说一句话，手中的桃子就会变大几分，并且逐渐成熟，青涩的果皮也变得粉嫩。</p>

“更成熟一点，又多了些许苦味，正如中年，长辈离世，挚爱背离，故友诀别。”</p>

“等到彻底成熟，苦涩的核仁被坚硬的桃核包裹，只留下香甜的果肉，回味中却带有一丝酸。”</p>

“就像人至暮年，臻至圆满，回首往事，又会感到些许心酸。”</p>

“没有什么东西从头到尾都是甜的，人生亦是如此。”</p>

“正因为有过酸苦，才会有这份甜”。</p>

“倘若人间没有苦果，那将是一场如同泡影一般的虚妄之梦。”</p>

话音落下，顾盛酩手中的桃子迅速凋零，转眼间只剩下了一个桃核。</p>

桃核生根发芽，重新长出一棵桃树，但是却没有结果，只有无数鲜艳的桃花。</p>

在几鬼惊愕的目光中，桃花飞速凋零，桃树也逐渐枯萎，最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p>

——没有果，又怎么会有因？</p>

刹那间，大鬼灰蒙蒙的眼中重新亮起一抹微光，似乎明悟了什么，身体都凝实了几分。</p>

它压下心中的震撼，问道：</p>

“老爷的意思是，有苦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对吗？”</p>

顾盛酩欣慰地点了点头，看向几个鬼的眼中，多了一丝柔情。</p>

“纵然人间很苦，但你们还是走过来了，不是吗？正如这位万家后人一样。”</p>

“是啊……”</p>

二鬼看着在那个舞台上尽情舞动的女子，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p>

对方脸上没有丝毫悲伤与委屈，只有肆意明媚的笑容。</p>

——她享受这种有人为她欢呼的生活，也学会了享受这个扯淡的人生。</p>

见几个鬼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盛酩满意地笑了笑，抬手一挥又将那枚桃子变回来。</p>

随后，他将桃子扔向大鬼，继续看台上凝烟姑娘的表演。</p>

大鬼回过神，笑着接住桃子，凝聚鬼气为小刀，利索地削皮。</p>

很快，他带着削好皮的桃子来到对方身后，微微俯身：</p>

“老爷，好了。”</p>

“嗯，分成四份，你们几个吃吧。”</p>

“这……”</p>

大鬼愣住了，对方又说到：</p>

“前尘已了，今后，就带着这份迟来的甜，活的更轻松一点吧。”</p>

“毕竟……”</p>

顾盛酩顿了顿，转头看着目光呆滞的大鬼，轻声笑道：</p>

“硕大个顾府，可不能没了你们。”</p>

在这一刻，大鬼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位和蔼的万老爷。</p>

顿时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涌出，他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p>

“好，我们会一直陪着老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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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