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倘若尸体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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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内，贺境心和宋钺一左一右地站着。</p>

田成的尸体被用冰块保存着，因为案子尚且没有告破，田成的尸体暂时不能被带走下葬。</p>

现在已经是春深，温度高了不少，尸体若是不用冰存着，怕是会很快腐烂。</p>

贺境心着重看了田成手上和脚上的绳索印记，这些痕迹因为田成之死而残留下来。</p>

就是这些捆绑的痕迹，让所有人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便会下意识认为，死者生前是被绑起来吊在上面的。</p>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死者是不会说谎的。</p>

“你为什么会觉得，田成是死于自杀？”宋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p>

他昨晚上一夜翻来覆去都没睡着，脑子里反反复复在复盘着田成的死亡线索。</p>

田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上面坠下来摔死的，在他坠落之前，花明庭曾听到了绳索摩擦木头的声音，而田成的手足均有捆绑痕迹，由此可见，当时田成是被绑在房梁上，那人用了特殊的捆绑方法，抽掉绳索之后，田成从房梁坠落，直接没了命。</p>

如果自杀的话，田成身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p>

“我昨天在雅韵楼里，看到他们新的花魁娘子，那花魁娘子身形妙曼，跳舞非常好看，她当时那场舞，出场方式，便是从二楼悬空挂着的一个轻纱做成的花苞之中，缓缓坠落。”贺境心的目光，落在田成的双手上。</p>

“那种动作，普通人做不到，但若是日积月累每日练习，身形灵活之人，未必不能做到。”</p>

贺境心看着田成的手，眉心却紧紧皱了起来。</p>

“怎么了？”宋钺见状，问了一声，他顺着贺境心看着的方向望去，就见田成的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p>

“宋钺，田成坠亡的当天，验尸的仵作验尸时，他的双手是被捆着的吗？”贺境心问。</p>

那天贺境心他们坐的位置并不在前面，田成坠亡之后，大堂之中乱哄哄的，但贺境心记得很清楚，在仵作到来之前是没有人碰尸体的。</p>

李大文作为武松的扮演者，虽然就在台上，但他当时被吓懵逼了，根本是一动也不敢动。</p>

田成当时面朝下，身上的老虎戏服挺大，遮挡之下，其实不会有人注意死者当时是什么状态。</p>

第一个接触尸体的人是仵作。</p>

后来尸体被放平，大家能够看到尸体血肉模糊的脸，还有手脚上的捆绑痕迹，下意识就会认为死者死亡之时是被捆住手脚的。</p>

仵作很快被喊了过来，阳直县的仵作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p>

“死者当时摔下来的时候，手脚并没有被麻绳绑着。”仵作道，“死者当时面朝下，因为头部撞击地面而死。”</p>

“他坠亡之时有可能是清醒的吗？”贺境心又问。</p>

老仵作愣了一下，显然他还并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毕竟那么高的高度，一声不吭的跳下来摔死，怎么看都不可能吧。</p>

“没有可能的。”仵作道，“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坠亡时下意识去做的事，是用双手撑在身前，手上也会出现擦痕，手掌甚至会骨裂，但我验尸，死者除了肋骨断裂，头骨破裂之外，手臂骨头没有问题，手上也并没有出现骨裂的情况。”</p>

贺境心看着田成手腕上的绳子痕迹，“可能辨认的出来，死者手上的绳索印记，是哪种绳子能造成的吗？”</p>

仵作道：“看捆绑痕迹，是由粗麻绳所致。”</p>

“能看出来这个痕迹留了多久了吗？”贺境心又问。</p>

仵作摇了摇头，“人死了，皮肤不再有弹性，造成的损伤也不会再被修复，这麻绳的印子只能证明死者生前被捆绑，但什么时候留下的，不好说。”</p>

毕竟麻绳捆的松紧，捆绑时间的长短，都会导致留下的印子深浅不同，而印子深浅，也有其他因素影响，比如原本很深，但后来松开之后，印记慢慢会变浅。</p>

“死者死之前，有没有中毒之类的？”贺境心问。</p>

仵作道：“并没有，他的致命伤就是摔伤，从高处坠落，脑壳承受太大的力道，直接摔破了。”</p>

贺境心问完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p>

贺境心看过花魁沉鱼娘子的舞蹈之后，脑中当时就浮现出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田成是自己吊到房梁上去的，作为戏班子里长大，从小练功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p>

之所以会有这个猜想，是因为那么多的观众，却没有一个人在茶楼看到绳子。</p>

是的，绳子。</p>

二楼的观众看戏，需要坐到走廊上，当时二楼并非没有人在二楼看戏。</p>

案发之时，惊蛰包房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过，种种证据指向了案发之时，有人在惊蛰包房里拉动绳子，然后被捆在房梁上的田成就掉了下去直接摔死了。</p>

但是这可能实现吗？</p>

贺境心扭头看向田成的手脚上留下的痕迹，和房梁上留下的印记原理相同，捆绑方式不同，留下的麻绳印子自然也不同。</p>

贺境心抬起手，比对着田成手腕上的印记转动，最后变成了双手相对。</p>

这样的姿势被捆住，才有可能留下田成手腕上的绑痕。</p>

很正常的捆绑方式。</p>

“他身上可有捆绑痕迹？”贺境心问。</p>

仵作愣了一下，他验尸的时候还没有注意这个，“死者的脏器摔烂了，肋骨有三根刺穿皮肉，之前验尸，并未发现捆绑痕迹。”</p>

未发现，有种可能，一种是的确没有，还有一种是这些痕迹被后来的伤掩盖了。</p>

之前花娘来认尸，说死者心口有个胎记，但死者那个位置被肋骨刺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皮肉状态了。</p>

“再验一次。”贺境心道。</p>

仵作：……</p>

贺境心和宋钺让到一边，仵作动手验尸，因为是有目的性的寻找，仵作倒是很快就验完了，“没有捆绑痕迹，但有一些凌乱的擦痕。”</p>

贺境心走过去，顺着仵作的手指，看到了田成上半身留下的一些擦痕，这些擦痕比较宽，并不是麻绳留下的，因为死亡，淤血不散，痕迹还挺明显。</p>

“按照他这样的状态来看，他像是被捆住手脚，捆住手脚的绳子也是吊在房梁上的绳子，他身上的那些擦痕，并不能把他挂在房梁上。”仵作道，“如此一来，的确有点奇怪，被麻绳捆住手脚，偏偏摔下来的时候，又不见麻绳。不过，也有可能是特殊的捆法，捆着手脚的绳子是同一根，并且绳子是活结，可以在抽掉绳子之后，田成坠亡。”</p>

仵作验尸多年，也算是见惯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死法，田成这样的，甚至算不上多猎奇。</p>

贺境心和宋钺离开停尸房，贺境心眉心皱着就没松开过。</p>

宋钺看着贺境心，问：“你一开始到停尸房来看田成的尸体，是想从尸体上找到什么？”</p>

“手上的勒痕，还有手掌的擦痕。”贺境心道，“我原本猜想，田成是自己爬上去的，但是如果自杀的话，田成手上应该会有勒痕才对，因为花明庭听到了麻绳摩擦木头的声音，这说明当时田成手里是拽着麻绳吊在房梁上的，清醒着坠下去，就算是一心求死，他也会本能的用双手去支撑地面，但他手上却什么痕迹都没有。”</p>

宋钺闻言，也跟着皱了眉头，“人是摔死的，但现在却不知道人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