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共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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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泠的身形猛地一震，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p>

剑鬼的灵蕴探进面前村民的肉身里，却发现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具空壳。</p>

他本以为，哭脸面具只是贪图这些村民的生灵灵蕴，哪里想到是这个结果？阿泠咬紧了牙，看着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村民，心里有些接受不了。</p>

对于生灵来说，失去肉身或许不算作彻底的死亡，因为还有灵魂的存在。肉身庇护着灵魂，灵魂的魂海储存着灵蕴，灵蕴维持着灵魂的存续、滋养并供给肉身。</p>

但无论是凡俗人类、低等走兽，亦或是修行灵法的灵修，只要灵魂消散，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p>

“他们...都死了？”他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说出了心中始终难以接受的结论。</p>

他有些不相信，将自己此刻并不算富裕的灵蕴散出。</p>

灵蕴在阿泠的操控下，在人群中四散开来，钻进每一个村民的体内。每探查一个村民，阿泠的心中就多了一份寒意。</p>

好在，经过虎妮子的时候，阿泠终于感受到了应该存在的灵魂。坏消息就是，虎妮子的情况恐怕不算乐观，灵魂中有明显的损伤。问题是，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虎妮子救回来？他不知道擅自斩断这些丝线会不会有什么后果。</p>

下意识地，他把视线投注于天上，想到自己师父在那里，也许自己那位和神使打得有来有回的师父会有办法的。</p>

头顶之上划过一道闪电将他震醒，心里着急，他竟然都忘了师父在那里与一位神使交战，如何能够顾及自己和归雁村？他不知道先前那道天雷是不是师父的帮助，起码他都不知道师父会这样的术法。但除了师父，如今还有谁能够帮自己争到那短暂一瞬的喘息机会？</p>

“咔嚓”。</p>

后退的阿泠突然踩断了什么，他低下头看，原来是一尊做工极为粗糙的神像。他知道这是兽神的神像，归雁村和甫来绝大多数的乡村及城镇一般，兽神的信仰在这里遍地开花。</p>

阿泠并不信仰任何神灵，但他依旧看向天空，传说中位于高天之上的神灵一直在注视着世间，关注祂们的信徒。但此时此刻，信徒遇到危难，神灵又在何方。</p>

他的视线并未能穿透浓厚的紫色蛊，只是能够清晰感觉到，紫色云层之上的战斗似乎越来越激烈了。轰鸣声不绝于耳，闪电代替阳光将这片废墟照亮。</p>

雷声似乎刺激到了村民们，又更像是丝线有些不耐烦了，它们渴求新鲜的血肉或灵蕴，纷纷操控村民朝阿泠拼命靠近。</p>

离阿泠最近的村民把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甚至都听到了下颌骨传来的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就这么张着嘴，被红线拉扯着扑向阿泠。</p>

“先走，等师父。”剑鬼依然冷静地把想法传递给阿泠。自己当然不能够随便动手，过于冒失地出手，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p>

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村民们已经消亡，不过是行尸走肉的事实，心中尚且还怀揣着一丝希望，说不定师父能够夺回这些村民们的灵魂，好让他们都恢复过来。</p>

阿泠朝着青山镇的方向暂时撤退，他撒开腿狂奔，将灵蕴倾注在双腿之上止住伤势加快速度。此时的他，凭那些动作僵硬的村民是无法追赶上的。</p>

飞奔之际，他想到了长孙璃临行前留给自己的那颗兽王铃，想着这玩意说不定此时能够派上用场。于是他把那颗兽头铃铛从怀里掏出来，调动灵蕴注入其中。</p>

但任凭阿泠不断注入灵蕴，兽王铃都没有丝毫反应。他不禁焦急道：“怎么没有用？”他明明记得长孙璃就是这么用兽王铃的，为什么自己灌注灵蕴起不了丝毫作用，那她留下这颗铃铛是为了什么？</p>

剑鬼沉吟片刻，猜测道：“认主。”</p>

心尘告诉过阿泠，一些高阶的灵器会认主，旁人的灵蕴无法驱使。魂海内的刀鬼直接破口大骂，原来长孙璃留下的不是什么联系手段，单纯就是为了方便找到自己的踪迹。</p>

“那你留下这玩意给我有啥用啊！你倒是带着人快来啊！”</p>

阿泠脸上的表情扭曲起来，这是刀鬼的急怒体现在肉身之上，此刻也指望不上灵器了，长孙璃和白茉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着所谓的援助赶过来。</p>

他奔走在树林间，想着既然无法用兽王铃联系到长孙璃，那就快去快回，自己去青山镇找他们。长孙璃的身份他现在已经知晓，万兽宗的小尊主，兽神使的女儿。她是家喻户晓级的人物，久居深山、不信仰神灵的阿泠都听过她的名号。</p>

只要能通过长孙璃联系上神使，或许归雁村的情况就还有救。</p>

这么想着，阿泠已经穿过了这片林子，昏暗天色和滚滚天雷让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p>

先前跟那哭脸面具交手的时候，他的灵蕴被夺取了大部分，此刻魂海内的状态实在糟糕。双魂的状态也同样，本来能起到灵蕴储备的作用，此刻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p>

可他没有停下奔跑的动作，即使双腿已然失去了灵蕴的加持，无法支撑他这种强度的飞奔。</p>

“剑鬼...刀鬼，还剩下多少灵蕴...全都给我！”</p>

双魂没有犹豫，立即在魂海内完成灵蕴的渡给，只是修为量实在可怜。阿泠的心都凉了下来，这要怎么跑到青山镇？就算他跑到了，村里的大家，尤其是灵魂尚在的虎妮子，还能坚持到自己带人再度赶回来吗。</p>

然而，就在他拼尽全力穿过这片林子的时候，才发现道路的尽头，弥漫着紫雾。数不尽的蛊虫带着刺鼻的腥味，一只挤着一只组成雾霭，将道路和希望全部封锁。</p>

阿泠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向前飞奔，想要径直穿过那片由无数只细小蛊虫组成的“雾”。但他不是心尘，不会操控雷电的术法，只能靠肉身硬扛——又能扛多久。</p>

急切让他失去了正常的理智，直到探出的手掌接触到蛊虫，无法言明的剧烈之痛将他拉回现实。蛊毒顷刻间就侵蚀了他的肉身，溶解他赋予肉身的灵蕴。</p>

“火法！”</p>

阿泠收回被腐烂到几乎只剩白骨的手掌，用双魂给予的灵蕴打出一团火球。火焰在一刹那焚毁不知多少细微至极的蛊虫，空气中除了蛊虫本身的腥味，开始多出一种烧肉的香气。</p>

一边施展火法，他一边尝试从雾气里穿过。他的灵蕴所剩无几，但这团笼罩归雁山周边的紫雾却仿佛不见边际。</p>

他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下。终于，阿泠不甘心地退出紫雾之中，极度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他扶住身边的树大口喘息，立马觉得喉头一甜，呕出一滩黑血出来。</p>

“该死...”</p>

他胡乱抹了把嘴，魂海内的情况无需剑鬼和刀鬼提醒自己也清楚，早就被那诡异的丝线搅动的不成样子，加上后来哭脸面具那一震，自己在这山林之间的奔跑，如今灵蕴所剩无几。</p>

不仅是灵魂，他的肉身情况也糟糕到极点，掌控身躯的主魂更加清楚。疼痛已经是次要的了，主要是先前那短暂的交手，让他的灵魂状态糟糕到了极点，无法缓住肉身的伤势，以及已然侵入体内的蛊毒。</p>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这片蛊虫组成的毒雾，完全没办法跟心尘对上的那片相比。但好歹也是一代神使的手段，就算是从天上垂落下来的这些蛊虫，也不是阿泠能够轻易化解的。</p>

他已经是强行压制住了身体的伤势，靠在树上，望向青山镇的方向。可视野都被一望无际的紫雾阻挡，他什么也看不见。</p>

从前他认为，虽然不敢去，但青山镇是很近的地方。至少以他的速度，会比赶路的村民节省大半天的时间到达，此刻却觉得那个镇子是那么的遥远。</p>

阿泠急得把牙龈都咬出血来，调动灵蕴奋力地朝天上吼道：“师父！！你帮帮我！帮帮他们啊！”</p>

回应他的仍然是翻涌不息的云层，仿佛永不停歇的电闪雷鸣，而师父的身影没像往日一般突然出现。</p>

咔嚓！</p>

一道粗壮无比的惊雷划破云层，将昏暗的树林照亮。</p>

阿泠此时才看清楚，树林的那头已经跟来的村民。他彻底明白过来，这些丝线就是以生灵灵蕴为目标，将自己当作了猎物，此刻已经循着自己的气息一路追了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