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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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恒喉结滚动，耳尖红的滴血，眼神飘忽不定，想看又不敢看。</p>

猴子说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血气方刚，对心仪的女孩总有不可言喻的冲动。</p>

年少轻狂的年纪，忍不住幻想释放。</p>

他深以为然，却又很不耻。</p>

追逐小姑娘那几年里，他不止一次起冲动，最后关头又硬生生忍住。</p>

她是天上的明月，松间的雪，他心中的信仰，最后的救赎与归宿。</p>

在小姑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不能卑劣用她满足欲望。</p>

陆悠然舒了口气，蓦地睁开眼。</p>

顾之恒想的入神，回神的瞬间，与她视线撞上。</p>

心跳莫名漏了两拍。</p>

他故作淡定伸了个懒腰，随即，拿起船桨开始划船。</p>

望着少年挺直的腰板，陆悠然鬼使神差问了句：“顾之恒你想听歌吗？”</p>

“你唱？”他问。</p>

“嗯。”</p>

顾之恒嘴角勾起，扔下船桨，半蹲在她跟前，“听啊！怎么不听？”</p>

未了温柔添了一句：“小仙女唱什么我都爱听。”</p>

陆悠然也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就是突然想唱歌。</p>

只唱给他听。</p>

深秋的暖阳中，少女立于船尾，风吹起她的发梢，悠扬的曲调自她口中哼出。</p>

陆悠然哼的是完整版的《海与月》，高潮部分经过姐姐润色，比最初版本不知好了多少。</p>

前世，楚凝萱偷走她完整的初稿，借此夺得利维国际钢琴赛的冠军，平步青云，一时间名声大噪，成为人人追捧的天才原创作曲家。</p>

《海与月》的创作背景是爷爷病危，楚家那边态度强势要她认祖归宗，在茫然和痛苦中她即兴写下了《海与月》。</p>

曲子开头部分低沉忧伤，高潮部分跌宕起伏，结尾冲破层层谜瘴，带着生生不息的希望。</p>

随着第一个音符从少女口中哼出，顾之恒眼神就变了，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变得专注而凝重。</p>

最初她的声音像一条线，游丝似的，在空中飘着，随着旋律的变化，那条线变成一个面，面又演变成一副恢弘大气的场景，似有千军万马在厮杀……</p>

曲子初闻沉闷压抑，低沉忧伤，细品又能感受到作者，逆境中剑指苍穹，与不公命运作斗争的勇气。</p>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p>

不畏浮云，一往无前。</p>

曲子末尾一部分舒缓治愈，像是下雨的天空忽然出现彩虹，又似黎明前的破晓满天星河，温柔的让人联想到许多小美好。</p>

极具穿透力的歌声直击人内心深处，撕开他以往张牙舞爪的伪装，露出内里丑陋不堪的伤疤，最后又如小兽般轻轻舔舐，治愈着狰狞可怖的伤口。</p>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p>

顾之恒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心野荒芜的废墟，有什么在生根发芽。</p>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穿越漫长时间长河，遥遥与年幼的自己对望。</p>

那个被排斥，被孤立，被虐待……在还不懂保护自己的年纪，至亲相继离世，紧接着又遭遇犯罪团伙绑架，虐待和殴打。</p>

绝望又窒息。</p>

“好听吗？”陆悠然期待地问。</p>

顾之恒沉浸在自己思绪，对外界声音毫无反应。</p>

直到小姑娘微凉的手落在他脸颊，顾之恒恍然回神，垂眸，对上她担忧的眼神。</p>

“你怎么了？”陆悠然轻声问。</p>

顾之恒喉结滚了滚，目光灼灼盯着，眼尾隐隐泛红，陆悠然被看得不自在，正想要抽回手，猝不及防被扯进一个温暖怀抱。</p>

独属于少年的味道冲刺鼻腔，陆悠然脊背僵了僵，仰头，一只大手盖住她眼睛。</p>

“别看。”顾之恒声音带着哑。</p>

陆悠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情绪不对，推开的动作转为抱，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后背，声音软软道：“你眼睛红了，是哭了吗？”</p>

顾之恒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张口想反驳，喉咙却发酸发胀，怎么也发不出声音。</p>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力气大的像是要揉进骨血里。</p>

陆悠然没想到《海与月》会给他这么大冲击，她抿了抿唇，乖巧窝在他怀里。</p>

顾之恒感受到怀里暖乎乎的小脑袋，无处安放的心这一刻突然放到实处。</p>

暖风拂过，船只摇曳。</p>

两人静静相拥谁都没说话，天地间唯有风声和彼此呼吸声。</p>

“顾女士出事那天，是我六岁生日，她说去给我买蛋糕，就再也没有回来。”顾之恒毛茸茸脑袋在她颈窝拱了拱，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遇到可以倾诉心事的家人。</p>

“他们都说她只是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我知道她永永远远离开我。”</p>

陆悠然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濡，抬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肩膀。</p>

“我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面，她絮絮叨叨出门时候，我还在闹脾气不肯搭理她……”</p>

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脆弱一面，陆悠然短暂不知所措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心疼。</p>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顾之恒的了解都很浅薄，只知道他是顾氏继承人，关于他的过往，以及和家人的关系都一无所知。</p>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说话，更不会让她冒雨开车出去买蛋糕……”</p>

这些年与其说他恨那男人，还不如说他恨任性的自己。</p>

这十二年来他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那天自己不吵着吃蛋糕，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出事？</p>

感受怀里少年的颤抖，陆悠然心疼坏了，她抬手去摸他的脸，语气软的不可思议： “顾之恒那不是你错，只是意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预知的事，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到来。”</p>

“你的母亲很爱你，她不会希望你长长久久，陷入这种自责的情绪里。”</p>

“顾之恒，去做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吧，成为她的骄傲，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p>

“她真的不会怪我吗？”顾之恒红着眼望向怀里的人。</p>

陆悠然摇头：“这世上不爱孩子的父母很多，但爱孩子的父母更多，顾女士克服千难万险带你来到这世上，她一定很爱很爱你。”</p>

“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阻止不了，但是未来走向哪里，成为什么样的人，却是眼下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p>

女孩的声音甜甜软软，一声声往他心坎里钻，顾之恒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眸光柔软下去，抬手，刮擦着她漂亮精巧的下颌。</p>

“陆悠然。”他喟叹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