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孤的心，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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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这是真把少府内帑，当成了堂邑侯府的库房啊……”</p>

见刘荣不再装糊涂，刘嫖索性也摊了牌，不再和刘荣拐弯抹角了。</p>

就像是个明知道自己欠债，但就是不愿意还的老赖般，满不在乎的将肩头一耸拉，便也直入正题。</p>

“太子既然都把话说开了，那我这做姑母的，也就不再绕弯子了。”</p>

“——没错。”</p>

“我手里的粮食，都是少府内帑调拨给太子，以供太子平抑粮价的平价粟。”</p>

“总数二百二十万石余，花了足足一万万两千多万钱。”</p>

···</p>

“场面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此番，便算是太子技高一筹，摆了我这做姑母的一道。”</p>

“五十五钱买来的平价粮，太子按五十钱收回去，里外里算下来，每石也能赚五钱。”</p>

“每石亏五钱，我认了。”</p>

“二百二十万石粮食，共计一万万一千万钱——太子也不用给我，直接替我送还给少府便是。”</p>

“剩下一千万钱，外加二百二十万石粟，我不日便会派人送去少府内帑。”</p>

“前后忙活这么些日子，反平白送给少府内帑千万钱，已经是我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才愿意认下的。”</p>

“真把我逼急了，把事儿闹去东宫长乐，那就不好看了……”</p>

呵！</p>

刘嫖话音未落，便见刘荣满是讥讽的‘呵’了一声；</p>

待刘嫖稍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望去，刘荣甚至还极为夸张的撇了撇嘴，完全不压制声线的嘀咕了一句：嘿；</p>

还‘不好看’呢；</p>

也不知真到了那时候，究竟是谁不好看……</p>

“太子，真要这么狠心？”</p>

“真要把事情做绝，连一点宗亲情谊都不讲了吗？！”</p>

在刘嫖看来，自己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来满足刘荣了。</p>

按照刘嫖的认知，刘荣接下来就该顺坡下驴，待着台阶就下来，把这件事直接翻篇。</p>

甚至日后，刘荣还应该为了此番，自己所遭受的千万钱亏损，而另外补偿自己！</p>

但可惜的是：刘荣，并不是刘嫖想象中，那个任由自己拿捏、任自己编排的泥塑雕像。</p>

对于刘嫖为自己‘给足’的面子，刘荣，却是连个假笑都欠奉……</p>

“孤的心，狠吗？”</p>

话都聊到了这个份上，刘荣也不再寻情假意，自称为‘侄儿’了。</p>

从刘嫖不顾亲情，亲自下场哄抬粮价——甚至是在天子启、窦太后都分别打过招呼，自己也亲自上门，做过最后通牒之后，依旧固执的要和刘荣作对时开始，刘荣，就已经没有这个姑母了……</p>

“嗯？”</p>

“孤的心，狠吗？”</p>

···</p>

“还未出生——还在娘胎里，便见惯了深宫里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p>

“出生即为庶长子，既是万千瞩目于一身，也聚万千敌意于己身。”</p>

“——两岁风寒，三岁发热，五岁落水，九岁中毒；”</p>

“本以为父慈母爱，等到了记事的年纪，母亲却已经失了圣眷……”</p>

说着，刘荣便含泪带笑的抬起手，指向与乙殿一墙之隔的画室。</p>

“便是在这里；”</p>

“孤和母亲，还有两个弟弟，便是在这方画室相依为命——足足一十五年。”</p>

“好不容易等到父皇即立为帝的一天，搬出了那间画室，搬出了这太子宫；”</p>

“却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母子四人相依为命。”</p>

“那方新的囚笼，叫凤凰殿……”</p>

···</p>

“孤，是皇长子。”</p>

“而且，是没有嫡出兄弟的皇庶长子。”</p>

“——若是做不成储君，孤，母亲，还有两个弟弟，都必定不得好死！”</p>

“但做储君，又谈何容易呢……”</p>

“母亲，拖累我；”</p>

“父亲，不喜我；”</p>

“便是一向不怎么厌恶我的皇祖母，也因为我没娶一个才刚断奶的表妹，便从此厌了我。”</p>

言及此处，刘荣原本撒向殿外的目光，便不由落在了刘嫖的脸上。</p>

刘荣在笑；</p>

笑里却满是苦涩。</p>

刘荣在流泪；</p>

泪里，却又满带着喜悦……</p>

“孤的心，狠吗？”</p>

“——都说母亲拖累我，我何曾弃母亲于不顾？”</p>

“——都说父皇不喜我，我又何曾献媚于君父当面，以邀圣宠？”</p>

“便是皇祖母——便是手握储君太子废立之权，握着我母子一家四人性命的皇祖母，我也是既不曾谄媚，又不曾有过丝毫不恭。”</p>

···</p>

“孤的心，狠吗？”</p>

“——比起姑母，又如何呢？”</p>

“比起意欲屯粮居奇，坐视关中粮价鼎沸、百姓无粮可食的馆陶主，孤的心，还算狠吗？”</p>

“比起宁愿将太子侄儿推上风口浪尖，甚至因此而不得不蛰伏，从此再也不能主政，也非要赚这点昧良心的钱的馆陶主，孤的心，还算狠吗……”</p>

“比起今日，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之态！”</p>

“以帝王之姿，逼迫太子储君替自己，吃下这大亏的长公主殿下！”</p>

“孤！还算是个心狠之人吗……”</p>

陡然将面色一拧，中气十足的发出这接连几声咆哮，刘荣不由得身形一定；</p>

片刻之后，又冷不丁讥笑着摇起头。</p>

“姑母居然反过来说，是侄儿把事情做绝？”</p>

“——姑母是哪来的脸，用这样的话来问侄儿的？”</p>

“究竟是谁，把事情做绝——又究竟是谁，不顾及宗亲情谊，乃至于君臣之道、尊卑之序？”</p>

···</p>

“姑母，难道不觉得这句话耳熟吗？”</p>

“——同样的话，侄儿，也曾同姑母说过的~”</p>

“侄儿问姑母：姑母，当真要把事情做绝，当真要全然不顾宗亲情谊？”</p>

“姑母给出的回答，是从侄儿手中，买走的那二百二十万石平价粮。”</p>

“呵……”</p>

“少府满打满算，才给侄儿调拨了三百万石平价粮，单姑母一人，便买走了二百二十万石……”</p>

摇头苦笑着，刘荣终是悠悠发出一声长叹。</p>

待再度抬起头时，刘荣望向姑母刘嫖的目光，已尽带上了平日里，只会出现在天子启眉眼之间的淡漠，和决绝。</p>

“姑母，且回吧。”</p>

“若是要卖粮，大可去东市；”</p>

“又或是学侄儿前些日子的样子，就在堂邑侯府大门外，设摊立棚，沿街叫卖。”</p>

“——也不妨给姑母透个底：少府内帑，如今是侄儿话事。”</p>

“要想卖粮给少府内帑，侄儿能给出的价格，是石作价二十六钱。”</p>

“二百二十万石粮食，共计五千七百二十万钱。”</p>

···</p>

“便替少府做个主，为姑母抹去零头吧。”</p>

“——二百二十万石粟，外加六千万钱整！”</p>

“姑母送到少府内帑，便是两清；”</p>

“若送不到，那侄儿忙碌这么些时日，也当是到了一朝长乐，以拜东宫太后的日子了……”</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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