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第408章 顿弱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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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顿弱之谈</p>
翌日,从覆秋宫出来,凝霜如雪,挂在两旁的松枝。</p>
一旁的侍从躬身给她递来大袄,又主动将佩刀系在她身侧。</p>
“有劳。”</p>
侍从蓦地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回答,还是这种回答。</p>
那人极快退下去,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一眼她。</p>
那道目光卑微又惧怕。</p>
许栀顿住,又恍然回过神,自嘲笑笑。</p>
她想着昨晚嬴腾来后,临渊阁的大火。她不愿意将人想到最坏的境地,不想要用恶意去揣测,但茫茫四顾,宫阙巍峨,长阶樑竹,蓦地生出空寂。</p>
走了没多远,长廊离马车所在还很远。</p>
“永安公主。”</p>
她慢慢回身,是杵着御赐的木杖的顿弱。</p>
刚才在大殿上,率先指责她的就是顿弱。</p>
敏锐,是做一个老臣的基本条件。</p>
周围的侍从包括阿枝自觉回避。</p>
但在私交之上,她从来尊重他们,包括李斯。</p>
她谦道:“方才在殿上的话,若因有不便,上卿可与我直言。此处风大,老上卿不妨与我在偏殿谈。”</p>
“不必在殿,若公主觉得尚可,此处亦可。”</p>
他看向远处一露亭。</p>
侍女立即将红黑纹路支开,又放下了垂帘。</p>
许栀默默瞟了眼帘子,没有立即开口,有意等顿弱先说。</p>
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到殿上他出言的真正缘由。他想知道这个年轻的公主到底想做什么,于是配合的跽坐下来。</p>
顿弱将手叠在膝上,微微立身,“老臣看啊,分明是殿下有意等臣。”</p>
许栀微微一笑,“上卿的意思我在殿上就已经明白了。虽然父王交予我钮印,但只是允我自行查备博浪沙遇刺的刺客。我不该借机放火烧了阁楼,教咸阳令彻查纵火之人难办。”</p>
“臣方才出言之时,公主还面不改色的反击。为何此刻就立即承认了?”</p>
许栀不动声色道:“若不是上卿留了面子,避重就轻的先开口。永安岂能在廷尉寻问下全身而退。”</p>
没有人能直白的把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说出口。</p>
除了嬴荷华。</p>
她不提嬴腾,将禁书被焚的事情说成是她自己的考量。</p>
“殿下这样做是想避开李斯?”</p>
许栀抿了口茶,在不知道顿弱站在哪一边的前提之下,她不能太过表露真情实感。</p>
“您知道,我在邯郸的龙台宫前,不慎用弩机射伤了李贤。”她看到顿弱不露声色,继续轻声道:“上卿也知道,后来,我和他在楚国之事,更是差点让他丢了性命。”</p>
她续言:“虽然我知道李廷尉一向公正言明,一丝不苟。可也害怕廷尉不待见我。不知上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p>
……这句不待见,意味深长。</p>
顿弱对年轻人的事情不感兴趣。</p>
更何况是和嬴荷华相关的。这种宫廷密辛,若非涉及到楚国国事,哪里能被朝臣知晓。</p>
顿弱肉眼可见的尴尬,更把这种尴尬表现在了动作上。他不得不将话题给挪到当下她身陷的事情上来。</p>
“现在要紧之事,是要说明白公主殿下有无私藏禁书。”</p>
许栀总算得心应手的接了话,“辩解之言我在大殿上说得已经足够多。只是上卿咬住我不放罢了。”</p>
“实际上,若殿下承认,那么这把火烧就会烧得很及时。自然也有人会为殿下善后。”</p>
没有做过的事,许栀不会认下。</p>
她几乎快要从顿弱的话中猜到了什么,她笑笑,“偏偏是在嬴腾将军见了我之后。我若有心烧书,又为何深夜出行非要把自己置于这种惹人怀疑的境地?您明明知道是谁,却为何不说?”</p>
顿弱手中的茶有些漾。</p>
许栀站起来,垂下眼看他,“上卿是三代先祖的肱骨老臣,时至今日也尊荣至此。”“可我听说近来齐国派去的密使已经不是上卿大人,也不是上卿大人的门生了。”</p>
顿弱僵住。他并不知道这件事。</p>
将他的人全部秘密换下的……</p>
“我不知上卿大人是真的当不知道内情,还是甘心要做旁人的刀子。”她续言。</p>
“上卿大人自己都信不过,偏信他人又能走多远呢?”</p>
她的话蓦地冷了下来。</p>
乎乎的寒风穿过帘子,顿弱忽的咳嗽起来,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身体的边界,那是一个老臣的呼喊。</p>
——时代馈赠他看到这样绚烂的开始,却不曾给予他时间看到辉煌。</p>
顿弱为官五十载。他不像是和曾和他同朝为官的白起、范增,也和蔡泽绝然不同。</p>
顿弱看人眼光很毒。</p>
他一眼就看出李贤绝不容小觑,后来的事,更无疑证明了这一点。试问谁能在屡次游走在斩首的边缘,却次次化险为夷,还赢得了公主的垂青。</p>
而李贤的父亲。</p>
李斯则是个和商鞅一样的人。</p>
有眼光的人在面对超出自己后辈时,往往会延伸出不同的做法。当年知道商鞅才华的公叔痤,惜才放了商鞅,但又进言魏惠王杀他。</p>
顿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自诩在朝多年,胸襟绝对过于当年的公叔痤。于是他能够预见,秦国的未来,秦国未来的基业,将要在李斯手上规划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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