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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姮跟着父亲见过了嬴政,后来一同随扶苏去了芷兰宫看望她。</p>

扶苏半路上被王绾临时唤走。</p>

王姮入殿的时候,嬴荷华没有起身,她想她大抵把她当成沈枝,也可能她在自言自语。</p>

她听到纱帘之后轻柔的哭声,她含糊不清的呜咽着,“很痛。”</p>

“公主?您哪里不适?”</p>

王姮赶紧走过去,看到她蜷缩在一起,满头大汗,好像沉疴在噩梦之中。</p>

她唤了她好几声。</p>

“它砸中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痛。”她说。</p>

王姮问是什么,可嬴荷华再没说别的话,只是把被子紧紧攥着按压在自己胸口。</p>

王姮亲呵几声安抚她的恐惧。</p>

她朦胧的睁开眼,应该把她也当成了梦中的一员,“王姮?我哥哥喜欢你。”她又停了会儿,“你想要成为他的妻子,还是军营的王司马呢?”</p>

后来,嬴荷华一直没醒,这件事,王姮谁也没讲。</p>

她爱扶苏。可她同样没有忘记她幼时的梦。</p>

大袖婚服似乎要将她的梦关进一个华丽的壳子。</p>

扶苏看她很久没开口,轻轻问,“在想什么?”</p>

王姮抬起眼,看着她英俊的丈夫,“我想我会怀念风的感觉。”</p>

事实证明,扶苏在这一方面,已经比嬴政更善表达,他把他妹妹那种直言不讳也学会了。</p>

他天生很好的继承了郑璃温柔如水的模样,在习惯尔虞我诈是常态,也从未忘记他自己。</p>

他记得函谷关的风,他初到军营,风很烈,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在宫里待惯了的他哪里有过这种体验,因为历练,除了王翦,没有人知道他是长公子扶苏。去的时候正是冬日,许多事都不会,教他好生狼狈——生火对他来说不难,但在雪地里生火,他没能在书里找到答案,只能弄出白烟,以至于难免被同袍嘲笑。</p>

她往他旁边一蹲,将火石,干草放在了旁边。“要不,你再试试这些?”</p>

她有条不紊的教他。</p>

他见过她骑着骏马,侧身俯低,指尖拂过包茂水草的尖儿,一松弩箭,于马上也可百步穿杨。</p>

四年相处,他也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只在赵国井陉开战之前,他们的身份才被揭露。</p>

扶苏温润一笑,“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p>

盒中之物是他在他妹妹那里花了整整五千金才买到的。</p>

荷华坐地起价的本事不知道是和谁学的,她开口本不高,她一听说要送给王姮,立马加了价。</p>

木盒一开,黑色绒布之上,正是那把手枪,铜身被擦得很亮,泛着光泽。</p>

若是被许栀知道,她定要大惊失色,她不会料到有人会在新婚之夜送礼物送给自己的妻子一把手枪。</p>

扶苏这样做了,不是手枪,是无言的承诺。</p>

因为他懂得她的梦。</p>

烛光微漾,朱紫帷幔垂下。</p>

一室春光融融,花容添月。</p>

——</p>

甬道很长,朝臣们大多不被允许走这条通往正门的通道。</p>

天色渐黑,不远处,黑色的袍服在青铜灯前拉了个老长的影子。</p>

许栀走上前,李斯比她更快转身,然后和预想中的一样,他将手一拱。“让公主在外受惊,是臣教子无方。还请公主与长公子说情,网开一面。”</p>

卷轴原封不动的送到李斯的府上那刻,再接到嬴荷华的拜帖,李斯就知道,他想做的事,已然被她看破。</p>

许栀笑笑,“廷尉这样快将终南山上的铺陈认下。令我感到意外。”</p>

“公主意外的难道不是见到张良?”</p>

“廷尉知道我见到韩非也是意外吗?”</p>

大抵连李斯也没想到,许栀早已同这种迅速而尖锐的问句打过了无数次交道。</p>

她的回击简直和他一模一样。</p>

李斯摆摆手,笑了起来。“好了,臣还是开门见山吧。”“公主在山上所看见的一切还望如实相告。”</p>

岂料她一开口就让李斯感到危险。</p>

“我想不久后,父王会从王嫂那里知晓。”</p>

李斯眼神一沉,“殿下难道不怕重器之物,不患寡而患不均?”</p>

她知道他在问她是不是已经决定要占王家的天平。</p>

“廷尉。”许栀道,“出手太狠,不怕伤及无辜?”</p>

李斯道:“草原上皆为兔,则会失去草原。”</p>

“想要豺狼不贪虐,廷尉有何良策?”</p>

李斯沉沉笑道:“臣是那只豺狼?”</p>

“这看廷尉如何想?”</p>

“那么臣想一只贪狼不可以在猎食的同时还豢养几只野兔为乐吧?”</p>

她要共存,他则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p>

白雪纷纷,恰如柳絮,轻轻的落在她的发梢。她伸手接住一片。</p>

“您看,又下雪了。”她说。</p>

这时候,赵高从甬道的那一端走出来,“廷尉大人,还好您没走远,大王正召见令郎,请您也去一趟。”</p>

赵高大汗淋漓,他从章台宫跑着出来的,他的袖边还有血液的痕迹。</p>

李斯肉眼可见的慌了。</p>

“公主这是何意?”</p>

“如果您允许我同李贤是一路人的话。”</p>

雪花飞舞,沾上李斯的官袍。她说着这种话,但他看到她眼睛里的东西,冒着幽幽绿光,摄人心魄的凝视。</p>

一只真正的狼早已经伺机而动,只待这致命一击。</p>

咬住他喉颈,逼迫他展现宽宏的肚量。</p>

嬴荷华就是那只狼。</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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