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士大夫的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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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可听闻外面是如何说的吗？”太尉府中，羽林中郎将朱皓问他的父亲朱儁道。</p>

“可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谗言？”朱儁问道，他明白他这个儿子最大的缺点便是总喜欢把人想得太好，对人缺乏防范之心。不是说真诚待人不好，但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诚相待的。</p>

都已经是朝中重臣了，轻信人的毛病还是改不了。</p>

朱儁也很无奈。</p>

朱皓见他父亲说的这么露骨，有些赧然。其实朱儁不止一次地提点过他这个问题，可他也不能因为一些小人而对君子冷脸相对吧……是以，在看人的眼光没有变化的前提下，朱皓也只能继续没有识人之明了。</p>

他应承道：“阿父放心，儿这就同那人断绝关系。”</p>

朱儁听罢更是忍不住叹息。</p>

在长子死在交州后，他对于次子朱皓不可谓不关爱……朱皓是个好人，可太好了，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如何能不担心朱皓以后因此被人诱骗利用。</p>

若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人也就罢了。</p>

想到这儿，朱儁决定趁着自己还在洛阳，还有些精力，一定要好好教导朱皓。</p>

若是始终教不会……朱儁觉得，朱皓当个富贵闲人也挺好的，免得步了朱符的后尘。</p>

“你都没说那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话，只因我这一问，便决定与那人断交……你觉得，儿戏否？”朱儁问道。</p>

朱皓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以为阿父知道了外面的说辞，且儿如何能违逆阿父呢？”</p>

“我何时教过你如此迂腐的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见到父亲犯错，做儿子的一味顺从而不据理力争，就是符合孝道的吗？”朱儁继续追问道。</p>

朱皓想了想，说道：“现在外面都说父亲和司空公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损害三公府征辟贤能的职责，他日野有遗贤而朝廷不能用，皆是今日之过……”</p>

“阿父，其实我觉得有些道理。”</p>

他话音刚落，却听朱儁冷笑着评判道：“的确是谗言……”</p>

朱皓面容一僵。</p>

朱儁接着说：“我且问你，那人是不是说什么三公府中自三署郎官中选举出的官员多了，不利选贤举能之类的话？”</p>

朱皓如实答道：“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说，三署郎官中多以权贵子弟为主，便是最多的孝廉……今也多是豪族子弟，若是三公府再不多给贫寒子弟机会，只怕贫寒之家会越来越难。”</p>

“儿还记得，在阿父之前，我家祖上并未有什么高官。”</p>

朱儁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教过你的，作战之时，若想要佯攻诱敌，该如何做吗？”</p>

朱皓虽然没真的领兵打过仗，但理论知识倒是很丰富，当即答道：“没有佯攻。”</p>

唯有真正的进攻，才能骗过敌人。</p>

眼见着朱皓在得出答案之后竟不再细想了，甚至连目光都变得清澈起来，朱儁一时有些无言。</p>

好一会儿，他见朱皓还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解释道：“他对你说的话并非假话，所以你才认为他得出的结论是对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说的话并非全部的实话？”</p>

“你可知三公府的属吏，有多少出自豪族？”</p>

“而今贫寒子弟踏入仕途的机会较之以往多了许多……乡里多兴教育，又有郡国学校作为二千石考功功绩之一，辅以试举之法。诚然，乡官里吏起点颇低，大部分乡官里吏约莫一生如此，但其中总有人能脱颖而出，乡官里吏未必没有成为公卿的一日。”</p>

“公府征辟名额的减少，受损最大的，是那些居于乡中，靠着所谓名士点评而扬名的处士。其中固然有贤才，然亦不缺滥竽充数之辈。”</p>

朱皓听了，明白自己再度偏听偏信了，他对朱儁拜道：“阿父，这一回儿真的明白了。”</p>

朱儁也明白了，这件事朱皓的确明白了，但下次碰到别的事还会再犯。</p>

他忍住了叹气的欲望，语重心长地对朱皓说道：“以后遇事，三思而行。凡是你觉得没有把握的，宁愿闭嘴也莫要多言。”</p>

“阿父，儿记住了！”朱皓保证道。</p>

朱儁倒是相信朱皓能把他的话记在心里。</p>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以观后效了。</p>

所谓“三公府的征辟之权”被侵占，不可避免引起了一些议论，其中针对的便是朱儁和陆康了。</p>

在局外人看来，当然就是两人为了领“平尚书事”，连士人的操守都要了，置“祖宗之法”于无物，虽然祖宗之法早就不是金科玉律了。</p>

“真要觉得自己怀才不遇，那就去参加试举啊，莫要觉得乡吏位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陆议丝毫不惯着那些在私下里恶意中伤陆康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就算在民间有些声望，也只是虚名罢了。</p>

“若是觉得以乡吏入仕太慢，难展胸中抱负，就算当不了太学生也能去太学论经啊，才学越论越明！”</p>

陆议说着，环顾四周，他的话不是没有漏洞，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来同他辩驳的。</p>

陆议稍加思索便明白，这是因为他的从祖父陆康至今还是司空，只是手中可以用来自行征辟的名额少了，又不是没了……一些人暗中中伤朱儁和陆康，心中指不定有多期盼着能够被两人征辟呢！</p>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陆议的头又扬的高了点。</p>

若是有人真敢上来同他论一论，即便观点不同，他也会高看对方一眼，至于现在？</p>

——一帮鼠辈！</p>

与此同时，正在病中的董卓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在病榻之上拍着床榻对董旻说道：“只恨我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不然这骂名，我乐意背啊！”</p>

朝局的变化显然并没有就此结束。</p>

在光熹八年的十二月，自中平元年开始就再度出现在汉家政权之中，至今已经存在了十四年的大将军之职，终于再度被撤销了。</p>

与之一同被撤销的，还有骠骑将军。</p>

而何苗与董重则是担任了天子新设立的散骑一职。</p>

散骑和侍中类似，是天子近臣，但外戚本就与天子相近，士大夫只觉得高兴，因为两个外戚都失去了开府征辟属吏的权力。</p>

这时候，一些理想主义的士大夫们忽然发现，他们早年间所寻求的避免外戚与宦官干政，竟然在这种时候，以近乎水到渠成的方式完成了。</p>

于是不知从哪一刻，也不知从谁开始，士大夫们开始了一场自汉和帝时代以降，外戚宦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局面消失后的集体狂欢。</p>

整个雒阳都弥漫着欢快的氛围，结合着雒阳的夜市和越来越热闹的里坊，平民百姓也趁着冬日农闲之际加入了进来，并朝着天下州郡扩散而去。</p>

什么？何苗还以散骑领平尚书事了？</p>

那能一样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