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2章 碎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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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另一幅梦境碎片横插入他的意识之中。</p>

画面中，他同样只有十岁上下，和萧泠汐一左一右坐于萧烈之侧，倾听着他温和的讲述：</p>

“当年，也是澈儿出生后不久，司徒城主家的女儿降生，却因城主夫人身体有恙，孩子生下来时气若游丝，几近绝命。”</p>

“若要救她性命，至少要灵玄境的修为方有一线可能。流云城中成就灵玄境者屈指可数，而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非凡，若要施救，必伤自己根基，因而纵城主苦求，亦都无动于衷。”</p>

“唯有鹰儿，他拼着重损自身，几乎耗尽全部玄力，为那个可怜的孩子重固了元气，就此活了下来。”</p>

“澈儿，你和城主女儿的姻缘，也是就此结下的。司徒城主当时感激鹰儿的救女之恩，当场与鹰儿结为兄弟，并当众人之面，宣布自己的女儿将来只会嫁予萧鹰之子，以此生报天恩。”</p>

“哼。”萧泠汐抿了抿唇瓣，很小声的哼道：“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司徒萱，每次都不理人……见到小澈的时候也是。”</p>

……</p>

这也是曾经出现过的梦境，完全一致的场景，完全相同的言语，只是变得无比清晰。</p>

这场梦境之中，萧鹰拼着重损自身所救的人不是夏倾月，而是司徒萱。</p>

因萧鹰的救命大恩而与萧鹰“之子”的他结下娃娃亲的，亦不是夏倾月，而是司徒萱。</p>

……</p>

梦境碎片再次穿插，这一次，直入意识的，是一个女子的身影。</p>

“萧澈，你站住！”</p>

她身材高挑，衣着颇为华贵，年龄应该只有十五六岁，但施着偏重的粉黛，整个人释放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美艳。</p>

对如今的云澈而言，这类艳俗之女都不配让他的目光有半瞬停滞。但对未展视野的少年人而言，却有着让血液躁动的吸引力。</p>

至少，画面中的云澈（萧澈）面对她时，脸上溢动着极力掩饰的紧张与局促。</p>

“司徒小姐。”云澈很礼貌的回应，这是司徒萱第一次主动向他说话，他内心有着一种难抑的激动与窃喜。</p>

【司徒萱】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于他的“梦境”之中。</p>

记忆之中，她是流云城司徒城主之女，同在流云城，他自然是见过，但不知为何，记忆中关于司徒萱的印象却格外模糊，连她的相貌都无法忆起。</p>

不过，他并未有任何在意。毕竟，出现“梦境”之时，他都已身在神界，又怎么在意一个并无交集的故土城主之女。</p>

何况那只是梦境。</p>

此刻，这场更为怪异的“梦境”之中，他清晰无比的看清了司徒萱的全貌。</p>

一瞬间，对于司徒萱的所有印象，也像是忽然被拨散了云雾，变得格外明晰真切。</p>

这种乍然的清晰感带给云澈又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自己其实从未模糊过对她长相的记忆。</p>

司徒萱盯着云澈，眼神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傲然与鄙夷：“你知道，什么是癞蛤蟆吗？”</p>

“……”云澈全身猛的绷紧，一种难受的窒息感持续了数息才艰难散去，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道：“司徒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p>

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但近些年，各种风言风语他已听得太多。但这由司徒萱亲口言出的一句话，对他的创伤依旧让他险些破了心防。</p>

“哼！”司徒萱斜眸看着他：“还有五个月，便是我们的婚期。我堂堂城主家的公主，却要被迫嫁给你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你知道这几年，我因为你受了多少的嘲笑么！”</p>

脸色开始泛白，云澈猛咬了一下舌尖，不肯让自己的神情失态：“我明白。你若是不愿，让你父亲与我爷爷这边……解除婚约即可，现在还来得及。”</p>

“解除？要是能解除，我还会被人嘲笑到现在！？”司徒萱声音愈加刺耳：“你那个死去的爹在我出生时救了我的命，这件事全城上下谁不知道！”</p>

“我爹当年头脑发热，发誓将我嫁你来报答恩情时，更是当着不知多少人的面！”</p>

“要是你那爹还活着也就罢了，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与他商解除婚约。但他偏偏死了，还一直传言死因一大半是因救我而元气大伤！我爹若是强行解除婚约，一辈子都会被人骂忘恩负义！”</p>

“我司徒家尊高的颜面，岂能因你而伤。”司徒萱慢条斯理的说着：“所以你放心，我爹不会解除婚约，我也不会。”</p>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轻佻：“毕竟，你虽然是个废物，但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好歹，你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当个男宠，还是很有资格的。”</p>

“……”云澈死绷的心防终于崩溃，五官剧烈的抽搐起来。</p>

“今日既然刚好遇到，那就顺便提前告知你一声。”司徒萱半眯着眼，眼神三分鄙夷，七分玩味：“这最后的几个月，你最好学会如何听话。学得好，你我成婚之后，你日子多少会好过一些，要是学得不好……由我亲自来教的话，我好怕你这残废的小身子承受不住啊。”</p>

咯！</p>

牙齿似乎被咬碎，云澈的口中，弥漫起逐渐浓重的血腥气。</p>

“小澈！”</p>

生命中最熟悉的呼喊声响起，像一缕温软的清泉流过心间，带走了那压魂欲碎的负面情绪。</p>

似乎很满意云澈痛苦憋屈却又不敢爆发的样子，司徒萱傲然一笑，转身离开。</p>

很快，一个少女身影如轻舞的彩蝶般来到了云澈身边，她看着司徒萱的背影，惊奇的道：“司徒萱？你刚刚在和她说话？”</p>

云澈转过目光，看着与他贴身的少女，明明数息前还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愤怒与耻辱，在看到她的玉容时一下子便消散了大半。</p>

流云城中，无论萧门之内还是萧门之外，数不清的人轻他蔑他辱他，他早已习惯。</p>

但他有从不放弃他，对他关怀备至的爷爷，有夏元霸这个从小到大全力护他的好朋友，更有与他朝夕相伴，哪怕只是小半个时辰看不到他便会心焦找寻的小姑妈。</p>

生命中有他们，已是奢侈与万幸。他人如何……何需入心。</p>

是的，从小到大，无论承受了怎样的讥讽羞辱，只要回到萧泠汐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听着她的声音，他总会那般的安和与满足，其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p>

“嗯。”云澈点了点头：“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以前偶尔见过几次，根本都不理人的。”</p>

“诶？主动？”萧泠汐更加的惊讶：“那她和你说了什么？”</p>

“就是简单说了说半年后成婚的事。”云澈很是随意的说道……司徒萱的那些言语，他绝不会说与萧泠汐听。他最不愿看到的，便是萧泠汐生气与伤心的样子。</p>

更难以想象爷爷知道后的样子。</p>

“这样啊。”萧泠汐的声音稍低，水眸之中也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异样：“这两年，城中有着很多奇怪的流言，都说司徒萱那边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婚约，果然传言都是假的呢。”</p>

“流言当然只是流言啦。”云澈笑着道：“城主家不会解除婚约的……司徒萱亲口说的。”</p>

“嗯，那就好，老爹知道了，也一定会开心的。”</p>

唇间如此说，但对各种传言一直很是气愤的萧泠汐，听到云澈的话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