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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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不太光彩，但线上的许多合字，其实恰恰都是如此发迹的。</p>

不说别人，就说江连横自己，当年也是在奉天三大家的纷争中，浑水摸到了大鱼。</p>

还有杜镛，也是在黄麻皮挤兑沈杏山的时候，趁机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p>

若要往大了说，曾经魏蜀吴三足鼎立，最后不也还是便宜了司马老贼？</p>

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p>

江连横转头又看了看戴秋生，问：“那你呢？”</p>

“我跟九哥混！”戴秋生说得极其干脆，“九哥在哪，我就在哪！”</p>

王老九便很欣慰地笑了笑，觉得这小兄弟能处。</p>

江连横眉心一皱，又问：“九哥，你真打算给卢督军办事儿了？”</p>

王老九点点头说：“江湖上这点破事，勾心斗角，没什么意思，七尺男儿，要干就干大事！”</p>

“可你不是克鲁泡特金么？”</p>

“诶，卢督军看得起我，有机会就该上，何况反直才是当务之急。”</p>

江连横不清楚这算不算背弃理念，只是觉得时下许多人都浑浑噩噩，模棱两可，便渐渐没了谈兴。</p>

王老九见他去意已决，自然也没再多劝。</p>

几人围着茶桌，闲话了个把小时，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明早又各自都有要事在身，彼此便说了许多豪气干云、却又言之无物的大话，末了起身告辞，四下便又忽然静了下来。</p>

房间里空空荡荡，终于又只剩下了江连横独自一人。</p>

…………</p>

翌日破晓，天刚微微亮，众人便已洗漱完毕，出门踏上归途。</p>

离开老庆云旅馆，江连横等人先去了法租界医院，跟温廷阁道别，嘱咐了几句后，又让老解带两个响子留下来，既是为了照顾温廷阁，也是为了后续在十六铺筹备保险公司分号。</p>

随后，众人便火急火燎地搭乘电车，赶往公共租界的江山码头。</p>

这时候，天光还未大亮，黄浦江升起一团水雾，四周灰蒙蒙的，都是冷色调，潮湿且阴寒。</p>

即便如此，码头上还是早已聚集了不少市民，有乘船的旅客，也有送行的亲友。</p>

人人都在话别，到了江连横这里，竟没有人来送。</p>

不多时，船上便陆续降下舷梯。</p>

“叮叮叮！”</p>

铃声骤然响起，海关的巡警和船上的水手跟着吆喝，催得人心慌意乱，既不舍，又怕来不及登船。</p>

“检票啦，检票啦，二等舱去那边，头等舱在这里，票都提前准备好，不要急，不要挤！”</p>

江连横提着行李箱，拿着船票穿过引桥，走到舷梯时，忍不住又回头张望几眼。</p>

岸边上人头攒动，终究没有他要找的人。</p>

闯虎手里捧着刘雁声的骨灰坛子，正要登船时，却见江连横挡在身前，便问：“东家，咋不走了？”</p>

“累了，歇会儿。”</p>

江连横随口搪塞两句，旋即迈步登上舷梯，闯虎、李正西和赵国砚等几个亲信，自然也跟着紧随其后。</p>

没一会儿，众人便都来到了甲板上。</p>

赵国砚和李正西忙着寻找船舱，归置行李，江连横却扶着甲板上的围栏，自顾自地往下张望。</p>

闯虎偷瞄了几眼，凑过来问：“东家，你看啥呢？”</p>

江连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随便看看，你先跟他们进去吧。”</p>

闯虎赖着不肯走，追问道：“东家，你是不是……在找那个七爷呢？”</p>

“你要是再跟我废话，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p>

闯虎立马捂住嘴，不敢再吭声，猛然想起自己捧的是骨灰坛子，便又连忙呸了两下，重新把手放下去。</p>

很快，汽笛声便响了起来。</p>

紧接着，铁链哗啦啦地收紧，起锚了，船身忽悠一下，终于离开了渡口。</p>

岸边的景物开始缓缓移动，许多旅客都冲上了甲板，抢在围栏边上，朝着岸上送行的亲友挥手道别，有感性的，当场落下泪来。</p>

真要走了，江连横突然有些焦躁。</p>

岸上的人太多，有巡警，有劳工，有穿长衫的，有穿西装的，有匆匆而过的，有驻足停留的，可直到看花了眼，却始终没能如愿。</p>

眼看着码头越来越远，江连横突然抬起胳膊，冲着岸边拼命挥手。</p>

闯虎吓了一跳，冷不防忘了刚才的警告，于是脱口而出，问：“找着了？在哪呢？搁哪，让我也看看呗！”</p>

“没找着。”江连横浑不在意，仍旧挥着手，“但我知道他肯定来送我了，我得让他知道，我知道他来了。”</p>

“还能这样？妙啊！”</p>

闯虎呆愣了片刻，品品这人情余味，接着忽然踮起脚尖儿，竟也跟着江连横一起，冲岸边挥了挥手。</p>

“你干啥？”江连横提起他的脖领子，将其拽到身后问。</p>

闯虎说：“我寻思，七爷没准哪天就回去了，我先跟他打个招呼，混个脸儿熟呗！”</p>

“上一边儿去，哪他妈都有你！”</p>

“哎哎哎，坛子，我手里有坛子！”</p>

闹腾了几下，客轮逐渐提速，越走越远，江山码头终于变得渺小起来，如同一粒沙尘。</p>

十里洋场正在缓缓苏醒，但那与江连横已经没有关系了，起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与他相干了。</p>

朝阳慢慢升起来，黄浦江上波光粼粼，又是崭新的一天。</p>

甲板上的旅客，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船舱。</p>

闯虎护着刘雁声的骨灰，喃喃叹道：“东家，其实我觉得，沪上也挺好的……”</p>

“如果只是随便过来玩玩儿，那当然好了。”</p>

只可惜，来得身不由己，去得心有不甘。</p>

江连横朝远处望了一会儿，终于离开围栏，摇摇头说：“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想来这，更不应该来这，但又不能不来，现在总算完事了，走吧，该回家了。”</p>

“嗯~归去来兮呀~”</p>

闯虎又发出个怪声。</p>

江连横皱起眉头，知道他又要犯病了，于是便转身走回船舱，说：“你有病就赶紧治，别老在这吭叽！”</p>

闯虎不理会，一边紧随其后，一边咿呀叹道：</p>

“嗐，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呐！”</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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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