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小东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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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警合流，不消片刻功夫，双方便已汇聚在小院儿门口不远处。</p>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携枪冲出院门，查看外面的动向。</p>

本以为，军警双方都是奔着拿人来的，不料出门一瞧，江连横等人反倒成了围观的看客。</p>

只见双方人马在院外的空地上，剑拔弩张，互不相让。</p>

看那架势，仿佛是结怨已久的老冤家碰头，两边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话，火药味儿就先窜了起来。</p>

巡捕厅的老柴头目迈步上前，用手指着一众官兵，二话不说，张嘴就是一通臭骂。</p>

“册那娘，你们要干什么？巡捕厅查案，这是公差，轮不到你们这些当兵的插手，识相的赶紧滚远点，别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p>

官兵人数稍稍占优，大约有一个排的编制，为首的长官也不遑多让，立马呛声叫嚣起来。</p>

“操，别他妈的废话了！这院子里的人，你们今天一个也带不走，这是护军使的命令，有话你找他说去！”</p>

“找你妈，何枫林的官再大，他也是管军政的，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警务了？”</p>

那军官闻言，懒得再去过多解释，当即朝地上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喝道：“他妈的，老子正好找不着由头收拾你们呢，叫板是吧，哥几个给我上！”</p>

老柴领队也当真没怂，立马招呼起身后的一众巡捕，疾声命令道：“弟兄们，跟他们拼了！”</p>

言毕，四下里骤然响起一阵“嘁哩喀喳”的声响。</p>

只见军警双方，仿佛有某种默契似的，竟几乎同时退出手中汉阳造的子弹，关上保险，以枪身为棍棒，彼此间突然相向着冲杀起来。</p>

显然，沪上军警尽管矛盾很深，但双方长官早已有言在先，横竖不能闹出人命，更不能轻易开枪，以免给对方落得把柄。</p>

这年头儿，官兵干预警务，实在是常有的事儿。</p>

老百姓自然早已见怪不怪。</p>

想当初，奉天也是如此，得亏有王铁龛主持改革，强令要求官兵不得干预警务，更有张老疙瘩在背后鼎力支持，情况才稍稍有所好转。</p>

如今，又见军警相争，江连横等人只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p>

一时间，几个胡匪反倒嬉笑调侃起来，颇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p>

眼见着军警双方大打出手，李五爷连忙凑到江连横身边，低声劝说：“江老板，官兵是来接你的，巡捕是来抓你的，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呀！”</p>

既然“奉皖粤”三家结盟，该帮谁，不该帮谁，自然无需迟疑。</p>

江连横点了点头，当即转身吩咐道：“国砚，西风，带人过去搭把手，别把老柴插了就行。”</p>

话音刚落，赵国砚和李正西立马招呼众人，飞奔着扑赶过去，同军警双方混在一处乱战。</p>

官兵本就人势占优，而且平日里训练有素，下手极黑，眼下又平添了一群豺狼之辈，不过是三两分钟的光景，巡捕厅的老柴便被众人一举冲散，四散着奔逃而去。</p>

为首那领队抹擦了一把鼻血，撂下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到底灰溜溜地跑远了。</p>

相比之下，众官兵看起来却是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使出全力。</p>

江连横见状，起初还略感诧异，觉得这帮老柴未免太不入流。</p>

虽说老柴打不过官兵实属常见，可淞沪巡捕厅的官差本质上也是兵，双方差距何至于如此悬殊？</p>

直到那带队的军官走过来时，江连横的困惑才得到了解答。</p>

来人未满三十，大高个儿，身材板正，来到院门口，环视一圈儿，操着满口北方乡音，却说：“请问，哪位是江连横江老板？”</p>

“我就是。”江连横迈步上前，应了一声。</p>

那军官闻言，随即点了点头，伸出手道：“江老板你好，我是何护军使警卫营二连副连长吴冲，这次是奉何将军的命令，来这里接应江老板，帮你们安排住处，这是法租界，如果江老板方便的话，咱们最好现在就走。”</p>

堂堂淞沪护军使，肯派自己的警卫连过来接应——这番礼遇，对一个混江湖的帮派龙头而言，可谓是给足了面子，是破格中的破格，不能再高了。</p>

江连横没资格恃宠而骄。</p>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能有如此待遇，对方看重的，并非是他的面子，而是张大帅的面子。</p>

“吴长官辛苦了！”江连横赶忙抱拳施礼，再跟对方握了握手，“只是我还不知道，吴长官准备带我去哪呢！”</p>

“哦，关于住处，我们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在豫园附近的‘老庆云’旅馆。”吴冲侧身相让道，“江老板如果不介意的话，现在就走吧！毕竟，咱们这些当兵的，论理是不该出现在法租界的，容易有麻烦。”</p>

正说着，李五爷也急忙从院子里赶了出来。</p>

“对对对，凡事赶早别赶晚，正好我那车就停在这附近，吴长官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你们都送过去吧？”</p>

吴冲闻言一愣，见了来人，这才赶忙笑了笑，说：“原来五爷也在这呐！那就说明，青帮那边已经没事了？”</p>

李五爷摆了摆手，连声推辞道：“嗐，我就是个和事佬，承蒙江老板给我面子。”</p>

“也好，那咱们就抓点紧！”吴冲问，“五爷的车，能坐几个人？”</p>

一听这话，李五爷立马支开随行的保镖，笑着回道：“挤一挤，还能坐四个。”</p>

“坐五个吧！”赵国砚突然接过话茬儿，“我会开车，西风，你也跟着！”</p>

显然，赵国砚看上去并不放心让江连横单刀赴会。</p>

李五爷有些尴尬，倒也没说什么，随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p>

于是，江连横、吴长官、李五爷、赵国砚和李正西五人，便乘坐汽车，先行奔赴老城厢方向。</p>

余下众多弟兄，各自打点行囊，跟随着驻沪官兵，一同朝着豫园“老庆云”旅馆随后而去。</p>

事已至此，即便江连横等人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听任军方摆布安顿了。</p>

前往旅馆的路上，李五爷又说了许多话。</p>

诸如什么“不打不相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江湖以和为贵”之类的言辞，听得李正西心烦意乱，闷闷的不肯吭声。</p>

江连横爱答不理，心中满是无奈。</p>

进入华界以后，吴冲忽然开口道：“江老板这次来这边，想必是带着任务来的，何将军已经发话，整个十里洋场，今后不会再有任何帮派来找你的麻烦，不过——”</p>

他转头看向江连横，用半是商量、半是警告的口吻，提醒道：“不过，何将军同时也希望，江老板不要再生事端了，毕竟十里洋场的稳定来之不易，现有的格局，也是何将军喜闻乐见的结果，所以……到此为止吧！”</p>

“那粤帮那边呢？”江连横问。</p>

“他们？”吴冲嗤笑一声，却说，“他们也一样。到此为止，这是何将军的意思，适用于所有帮派、团体、同乡会，只要他们还想在沪上混，那就必须遵守，别以为藏在租界里，我们就拿他们没辙。”</p>

“可我还有一个兄弟，斧头帮的王老九，吴长官听说过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