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凉州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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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马加鞭，到了王府，此刻的谢正渊，正在福林院，躺在董琳的身侧，抚摸着她的小腹。</p>

“琳儿，你的肚子，好像大了些。”谢正渊兴奋地说道，他摸了又摸，激动得不行。</p>

董琳确实也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大了：“还不是王爷养得好。”</p>

“你多吃多睡，这样咱们的儿子才能长得又好又壮，以后跟随我射箭骑马，将我毕生的功夫都交给他！”</p>

谢正渊充满了期待。</p>

他已到中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大业若成，何人来继承？</p>

谢正渊必须有个自己的儿子！</p>

“我已经给儿子取好名字了，就叫谢业承。父业子承，我现在的一切，未来的一切，全部都归他所有。”</p>

“我的儿子……”</p>

“我的儿子……”</p>

谢正渊张嘴儿子闭嘴儿子，眼里的亢奋让董琳既期待又害怕。</p>

儿子，儿子，儿子……</p>

可若是这肚子里的不是儿子呢！</p>

董琳不敢说，她只得附和谢正渊的话，将肚子里还未成人型的孩子说成是儿子！</p>

“王爷，隋大人来了。”外头传来通传声，谢正渊坐了起来，“隋大人来为何事？”</p>

“说是，世子找到了。”</p>

外头的声音有些低落，谢正渊听闻默了默。</p>

董琳：“王爷，世子终于找到了。”</p>

谢正渊笑笑：“是啊，终于找到了。琳儿好好休息，我去把余之接回来。”</p>

隋今风正在书房等待谢正渊。</p>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p>

“事儿成了？”谢正渊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隋今风点头：“我已经看到了尸体了，确定之后，这才来禀告王爷。”</p>

“好好好。本王现在就去认尸！”</p>

谢正渊亲自去河边认的尸。</p>

他从王府踉跄着出门，不要任何人的搀扶，哭着往河边跑，踉踉跄跄，边走边哭，声嘶力竭，绝望悲痛。</p>

“余之，余之，余之……我的余之啊！”</p>

哭声响彻云霄，让人悲痛绝望，“你让爹怎么办啊，爹没了你娘，现在又没了你，爹还怎么活啊！”</p>

隋今风连马都没有骑，跟在后头跑，一脸的凝重。</p>

踉踉跄跄的终于跑到了河边。</p>

人群自发让出了一条路，谢正渊眼瞅着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的模样，脚步虚浮，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眼神虚无地望着前头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p>

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呼吸声。</p>

谢正渊跪在尸体旁边，有人揭开白布，谢正渊先是看脸，接着目光在尸体身上搜寻。</p>

他哆嗦着手，拉着尸体身上穿的衣裳，一路往下，最后落在半块玉佩上。</p>

谢正渊拿起那半块碎掉的玉佩，颤抖着手，从怀中将他用帕子珍藏的半块玉佩一合。</p>

合上了。</p>

一直都强忍着没哭的谢正渊，此刻终于控制不住，扑在尸体上面嚎啕大哭。</p>

“我得余之，我得余之啊！”</p>

谢正渊本就三十多岁了，这么多年，又只有一个独子，他对谢余之的爱，整个凉州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知道谢余之是谢正渊的命！</p>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传到旁边的看客身上，也都跟着潸然泪下。</p>

“这是要了王爷的命啊！”有妇人跟着哭：“王爷对世子多好啊。”</p>

“是啊，这个贼人太可恶了，要那么多钱，王爷借了那么多家，都借不出来，可恶至极！”</p>

谢正渊哭得差点晕过去，隋今风哽咽地安慰：“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啊！”</p>

“我的余之啊！”谢正渊抱着尸体，悲痛欲绝。</p>

最后，他抱着尸体，在隋今风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往王府走去。</p>

全城的人几乎都出来了。</p>

看到谢正渊怀中的小小的尸体，再看谢正渊那面如死灰的模样，都知道，绑匪杀了世子，王爷白发人送黑发人。</p>

先且不说谢正渊在凉州城如何，单就是中年丧子这事，设身处地得想一想，谁都会难过。</p>

谢正渊抱着尸体到了王府门口。</p>

董琳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带着全府的人在门口等待，看到谢正渊一出现，董琳就带头，自发地跪下。</p>

下人异口同声：“世子回府了，世子回府了！”</p>

哭喊声响彻天际，王府还没有撤下的白幡，又继续派上了用场。</p>

因为谢余之这是夭折，丧事不能办大，也不能太长，再加上，府上有喜，谢正渊很快就将谢余之给脏了。</p>

忙完这一切，天相师傅说的大风雪就来了。</p>

王府早就囤好了过冬的物资，谢正渊下令关上府门，不见外人，一心过冬。</p>

旁人或许可以理解成，宣平王接连丧妻丧子，没有心思应酬，也没有心思管理凉州城，所有的人都理解。</p>

只是这接连下的大风雪，压垮房屋，受灾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民愤终于激发了！</p>

受灾的老百姓在官府门口集结，要官府给他们安排安全的住所！</p>

好在这几年吃过亏，老百姓自己自救，今年还没有发生房屋压死人的事情。</p>

“我们的屋子被压垮了，我们现在要住的地方。”</p>

“我们过冬的粮食也全没了，我们还要粮食过冬！”</p>

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就只需要有住的地方，有吃的，可这么简单的要求在隋今风看来，就是无理取闹。</p>

“你们的房屋压塌了，粮食压没了，与官府有何干系？快滚回去，不然把你们抓到大牢里去了，让你们蹲大狱。”</p>

官府门口站了十多个身强体壮的捕快，真刀真枪地挡在老百姓与官府之间。</p>

“我们是凉州城的子民，隋今风是我们凉州城的父母官，现在子民有难，他作为父母官，管我们不应该吗？我们也只需要安全度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了，我们自己解决温饱，绝对不劳烦官府！”</p>

“不劳烦？”有捕快嗤笑：“你们现在就是在劳烦官府，你们站在这里就是给官府添麻烦！”</p>

“跟他们啰嗦什么，轰他们走！再不走，抓他们下大狱！”</p>

长剑长枪全部都指向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滚，不滚现在就抓你们进大狱。”</p>

老百姓吓得往后缩，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乞丐，人数怕是有五六十人，冲进了人群当中，不只如此，还有不少灾民难民，也都跟着冲了过来。</p>

比刚才闹事的队伍庞大了好几倍！</p>

只有十来个捕快在门口镇压，已经远远不够了。</p>

好几十张嘴在嚷嚷：“官府杀人啦，官府杀人啦。”</p>

“胡说八道，谁杀人了，不要胡说。”捕快辩解道。</p>

“没杀人？”嚷嚷的人中，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唯独眼神犀利。</p>

他站在最前方，身形高大，眼神灼灼，指着身后两三百个百姓，振臂高呼，“这么多人无家可归，无食果腹，这么冷的天，人不是冻死就是被饿死，死了这么多人，不是你们官府的责任吗？你们没有直接杀人，可你们的不作为，间接害死了多少人！”</p>

“对，你们的不作为，间接害死了多少人！”老百姓跟着振臂高呼：“你们就是杀人了，你们就是杀人了。”</p>

其中有两个衙役提着剑上前，想要制服带头的年轻人，可他们都是绣花枕头，年轻人三两下就将他们给打趴下了，无法动弹。</p>

年轻人步步紧逼，捕快步步后退。</p>

最后剩下的六七个捕快见状，一拥而上，想要靠人多取胜，可年轻男子见招拆招，最后一脚踩在了其中一个捕快的胸口上，大声疾呼：“我们是大越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命隋大人来凉州城治理，那是让他来给百姓谋福祉的，他却将老百姓的命不当命，隋今风是替皇上效力，还是替董应弘效力？”</p>

听到门口动静，带着几十个捕快前来镇压的隋今风，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p>

“来人啊，将这闹事的刁民拿下！”</p>

隋今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三百号百姓，他眼中并无害怕，反倒，有跃跃欲试的兴奋！</p>

他一声令下，带来的捕快抽出剑想拿下年轻人。</p>

年轻人迎了上去，以一挡十。</p>

“想以少胜多，那就耗死你！”隋今风冷笑道，只要有两三个捕快败下来了，隋今风就让人补上去。</p>

就想要搞车轮战，耗尽年轻人的体力。</p>

哪曾想，人群中杀出来一个拿着棍棒的乞丐，与年轻人并肩作战，棍棒所到之处，将捕快打得落花流水。</p>

“六叔！你功夫竟然这么好。”年轻男子抬头看向老乞丐，一脸惊艳，正是苏毅。</p>

“你的功夫也不错！”六叔抬眼看了看苏毅，也赞许地点头。</p>

二人并肩作战，将捕快制服，而一些老百姓，则三五个一组，将已经被打趴下的捕快给按住，让他们再没办法搞车轮战。</p>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隋今风身边的几十个捕快，一个都没站起来，全部被人按住了。</p>

“废物，废物！”隋今风破口大骂，再看到苏毅和六叔缓缓地走上台阶，隋今风吓得连忙往里头躲。</p>

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隋今风大喊。</p>

“造反啦，造反啦，快请凉州军！”</p>

他语气轻快，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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