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敬长夜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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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之夜寂若死灰。</p>

对于天下未受仙人之苦的凡人而言，过了今夜明日或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或是柴米油盐市井奔波。为了活着，当白昼重返大地的时候去往更好的生活。</p>

天下修士求长生，密室修行，也有人星夜兼程为一株灵药，为一段恩怨情仇，他们管这叫江湖，然后在江湖中求虚无缥缈的长生道。</p>

世间多如牛毛的修仙势力，修者如江湖客，亦有人望这漫漫星河，去问他们索求的是什么道，在这悄无声息风起云涌的夜，为了一群人活着。</p>

天下权贵长夜掌灯，苦思冥想去随波逐流，还是兼济天下。</p>

莫说皇朝，天下种族如此。</p>

于此长夜候明天，去往未来，不知不觉与芸芸众生一同奔赴不可知之地。</p>

但今夜。</p>

注定无眠。</p>

......</p>

时辰未到，天光骤起。</p>

天下百姓无不被透过窗台的白光惊醒，出了屋外，得见长夜间自南境而来的奇景。</p>

西朗起天柱，青云筑虹桥，百姓家中点明灯而星火燎原，与血月竞相辉映。寻常百姓家自然不知道确切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天地动荡，自有大事生。</p>

时年皇朝与仙渐渐交恶，中原与西境相抗，又平叛东来的禹皇大军。</p>

三方大战自帝都‘百日屠’已过数年。</p>

今夜也是战。</p>

直到南方星夜如昼，彼此厮杀三方，竟同一时刻止戈。</p>

中原内叛乱仙人与眷属，尽皆撤入黑夜中，却因南面忽来的白昼无所遁形。</p>

战场上千疮百孔，南方来的明光照亮了尸山血海中的硝烟与刀剑错杂痕迹。</p>

帝都一位年岁以万计的将军，乘四不像坐骑于高空之上，久望南方失神。地面上是兵马奔腾的嘈杂声，却扰不去他此刻的缄默。</p>

“将军，南方发生了什么？”一名小将问道。</p>

“一场在野心与阴谋之下，本不该发生的战争。”</p>

银甲将军转过身去，背对着南方，南方的夜太明亮了，明亮到他不敢睁眼。</p>

小将不解，“野心与阴谋？世间传言，南境野心勃勃，造成仙庭复苏，被我皇朝揭穿，咎由自取，却也为我皇朝带来了灾难。”</p>

直面帝都，将军摘下头盔露出了布满阴霾的面庞，“南方的天是亮的，帝都的天是黑的。”</p>

“世间总多流言蜚语。几年前我亲眼见到，帝都的冬日里出现了一个人，从风雪中到春回大地，他走的时候在帝都留下了一片桃花。”</p>

“春暖花开，那片桃花迟早化作春泥。对于我们而言，春暖花开就是春天，可对于那个人来说，他的春日只有那片桃花，他亲手摘下的桃花。”</p>

小将不解，明明仙人和禹皇退兵，可他总觉将军今夜愁绪多。</p>

将军冷着脸，僵硬着脑袋，终于敢回头看了眼南境的方向。</p>

南境太远。</p>

他看不到厮杀，能看到的只有白昼，南境人亲手点亮的白昼！</p>

他长吐出一口气，“他们能摘下春天，那么我相信他们也能点亮长夜。”</p>

“祝南境，灯火长明。”</p>

迎着夜风，银甲将军带着最后的一点良知，朝着南方白昼处躬身。</p>

......</p>

长夜白昼处，法阵荡起万里千层云浪。</p>

禹皇驻扎中原的兵营里，一名名东夷修士无不注目。</p>

曾受禹皇命前去青云救援的白麒麟，神识之下便见南境明亮的长空之中，数不尽的修士浮空而起，青云府筑起的虹桥一往无前，那一道道流光俨然奔赴边境的无畏修士。</p>

他失魂落魄站在原地，随后匆匆赶往禹皇所在。</p>

禹皇在宫殿内，宫殿内吹灭了烛火，这位常年钓鱼的老人手握君王剑，是宫殿外从南境而来的明光透入宫殿内，让他手中剑烁烁寒光。</p>

白麒麟单膝跪下。</p>

他们大军的境况并不好，作为人皇子嗣中唯一执掌兵权的诸多势力的皇子，自称‘禹皇’之后来中原初时如入无人之境，待到入中原，皇朝诸多半仙与大能枕戈以待，血月之内仙人侵扰，东夷修士信奉神明...这内忧外患之下，举步维艰。</p>

如今南境战起，白麒麟欲带兵入血月之事，竟不敢言。</p>

“孤瞧不上李氏。”</p>

禹皇的声音幽幽，“青云李氏小娃娃带着孤麾下将军尸首前来，求一个人情。这皇朝内如此势力，胆大妄为企图与孤沾边的不知几许。”</p>

“李氏灭亁王，替孤解决一桩小事，孤依旧瞧不上青云李氏。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孤当丢一块骨头。”</p>

“青云李氏抗太子圣，杀太子飞衡，皇朝新崛起权贵仙族，南境守护，好大的名头，孤依旧瞧不上青云李氏。尔虞我诈，小人做派，不过傀儡尔。”</p>

“那日李氏小儿狂人，大利于孤，令东方连城放孤入中原，你可瞧出其中蹊跷？”</p>

禹皇头也不抬，两手撑着君子剑柄，“你来替我倒酒。”</p>

“是，陛下。”白麒麟连忙起身，金樽玉盏有玉液琼浆，潺潺声响，像这天下大势激流。</p>

“回答我。”禹皇低声。</p>

白麒麟浑身一颤，“李狂人算准了南境与血月大战之事绝无回天之力，故而请陛下入关。他请陛下庇护南境，实则他也猜不准陛下会不会相助。可只要陛下入关，令皇朝无法插手，也让血月之内的仙人和陛下争，少说三成仙人都得提防陛下。”</p>

“这是算计，但孤入中原，却是孤无法拒绝的条件。”禹皇嗤笑，“孤依旧瞧不上青云李氏，天下多少人在他人大局之中，又欲执掌大局，继而逆流之上。”</p>

言毕，禹皇拿起金樽，走到屋前，望着南方白昼，伴着夜风一饮而尽。</p>

喉咙滚动，满肚子美酒，化作一声长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