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螳螂捕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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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哥哥，绵绵可算找到你了！”</p>

还隔着老远，刚看得见庄玉衡隐隐绰绰的轮廓，“阮绵绵”就喊了起来，声音回荡在七洞附近的暗河边传出去老远。</p>

丁鹤染肝火旺了三旺，这姑奶奶到底是来鬼市干嘛的？是给鬼市的打手和耳目报身份信息，还是给他们办案添堵添阻？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眼下处境有多危险！</p>

靠近七洞的暗河边一直拴着两条乌篷船，这次回来丁鹤染敏锐的发现那船身吃水比之前要低得多——说明船里有人，而且数量不少，以船体规模来估恐怕要有十几个。这还不算之前就潜伏在周围那些暗巷和山隙里的三四十人，而这只是七洞附近的打手规模。</p>

且这一路顺着暗河下来，丁鹤染少说为他和“阮绵绵”挡了三次偷袭——一次毒针，一次冷箭，一次来人假意错身借道的短兵相接。</p>

已经是明晃晃的挑衅。</p>

因上次营救桑濮在平阳闹出的动静过大，鬼市的“治安管理防治队伍”人数和武力值都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p>

他们巴不得在这群破怨师未正式亮明身份之前，以干扰鬼市有序经营为由好好收拾他们一番，也算给这法外之地立个威——鬼市可不是随便能插手的所在。</p>

一众埋伏打手之所以迟迟未出手的真正原因只有掌事的头目知道，四大东家对此意见不一致，故而一直维持待命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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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这一叫可好，庄玉衡和她自己的身份暴露不说，护在她身边的丁鹤染身份多半也暴露了——贵人身边的守护者，必然也不是一般人。</p>

看着丁鹤染一脸恶向胆边生又强行摁回胆里的表情，“阮绵绵”简直想大笑出声！她来鬼市已经两月有余怎会不知鬼市“安保升级”，尤其这周围明显有问题，可正因如此她才故意为之，越乱……对她来说才越有机会！</p>

终于见了庄玉衡，“阮绵绵”扯了扯捆在她手上的束缚带，拧着身子娇滴滴告状。</p>

“玉衡哥哥你看丁统领啦，无缘无故绑了人家，把绵绵的手弄得好痛好痛，好过分哦……”</p>

丁鹤染欲开口解释即被庄玉衡制止，他从不因她是自家表妹就无原则相护，何况鬼市凶险，丁鹤染此举定有缘由。</p>

喜鹊见庄玉衡不为所动，刚打算继续搅浑水，水渠边传来一阵骚动打乱了她的节奏——几名破怨师拘着黑衣人，驾着衣袍下摆带血但还有意识的“少年郎君”急急而来。</p>

这场面让喜鹊既激动又紧张。激动是这场大戏终于到了最高潮，魑魅魍魉，你方唱罢我登场！</p>

服了傀儡药剂的“少年郎君”果真不负所托，他身上的伤并不致命，但却是黑衣人的“致命伤”！</p>

紧张是因为黑衣人也被绑来了，喜鹊对他有生理性的应激恐惧，生怕自己因此露馅。</p>

正在思量，为首的破怨师凑过来，想将彼时二十八洞发生的情况细细禀与丁鹤染，却被拦住。</p>

丁鹤染看着“阮绵绵”犹豫了一下，终是解开了束缚带，下令将她和另两人一起带入七洞仔细照顾看管，然后才邀请庄玉衡一起听取来龙去脉，并把自己为何怀疑“阮绵绵”的缘由说与他听。</p>

……半刻钟后，众人信息对齐。</p>

“玉衡君，我敢断定他们三人里有一个必是喜鹊！”丁鹤染率先作结。</p>

“退一步，即便我们什么也不做，等过几个时辰药剂失效一切自然见分晓。只是若能提前确认自然更好，玉衡君与阮姑娘最为熟悉，可有辨认之法？”</p>

听着丁鹤染说话，庄玉衡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宋微尘。</p>

她性命垂危而他又不能对丁鹤染明言，此刻真是一丝一毫不愿离开她身边。仔细斟酌再三，庄玉衡向丁鹤染说了几句悄悄话，让他去问“阮绵绵”，同时把“少年郎君”带来水渠边，不管“他”到底是谁，先止血治伤，其他从长计议总不会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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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洞内，他们三人的面具已被揭下，“少年郎君”被带到庄玉衡处治伤，丁鹤染与“阮绵绵”交谈了几句，问的不过是一些幼时与她表哥的相处日常，之后也走了，屋内除了在角落看押执守的破怨师，只剩下她与黑衣人被绑缚挨坐一处。</p>

喜鹊此刻虽是阮绵绵的模样，但对他发自本能的恐惧却改变不了，只觉芒刺在背如坐针毡，饶是黑衣人再粗心也能察觉有异。</p>

明明破怨师对她一口一个贵人，与对待他和那个“受伤的傻儿子”态度全然不同，可却又如他一般被捆绑囚禁在此，如此的矛盾不合常理，倒让他对她狠狠好奇起来，细细观察，更觉她惊惶异常——这是一种猎人天然对于猎物的直觉。</p>

“你怕我？”</p>

喜鹊不受控制地浑身一抖，一时大脑短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p>

黑衣人忽然凑近喜鹊，在她肩颈处嗅了几嗅，她如同被“硬控”全然不能动——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带给她的那数个残忍又漫长的黑夜，随着下半身被撕裂的，还有她的下半生。</p>

正是他给年幼懵懂的喜鹊种下了第一颗扭曲邪恶的种子，他是喜鹊永生的恶意源头。</p>

“这个味道，错不了。”</p>

黑衣人一双如蛇般冰冷的眼光审视着她。</p>

“这是人处于极度恐惧才会散出的味道，若未曾见过又为何如此惧我？所以……你一定跟我打过交道。”</p>

黑衣人阴阴一笑，他虽然不爱动脑子，理不清这其中诸多古怪，但他天生就是一台杀人机器，尤其是对自己的猎物有着最灵敏的嗅觉。</p>

他忽然凑到一动不能动的“阮绵绵”耳边说了句悄悄话。</p>

除了喜鹊没人听见黑衣人说了什么，但七洞内驻守的破怨师都看到“阮绵绵”像被厉鬼附身一样凄厉惨叫着，拼命往远离黑衣人的地方瑟缩。</p>

童年噩梦最是磨人，她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情绪彻底决堤溃败。</p>

黑衣人却是一脸玩味的看着她，“要不要我再说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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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真这么说？”</p>

水渠边，听了丁鹤染从“阮绵绵”那里带回的答案，庄玉衡不禁皱起眉头——让丁鹤染去问的那些问题，的确是私密到只有他和阮绵绵本人才会知道的相处细节，答案也全然对得上！</p>

应该说，不仅完全正确，甚至比庄玉衡的记忆还要精准。</p>

而这恰是可疑之处！</p>

阮绵绵从小被整个宗族娇宠，这种人更容易记住的一定是得不到时的恼羞成怒，而非得到时的理所应当。</p>

他问及的那些过往片段，因为过于遂愿以至稀松平常，所以她不可能记那么清楚——细节到彼时宴桌上有哪几种酒水，桌旗是什么锦缎材质，她那天指甲染的是何种丹蔻，甚至连庄玉衡腰间系了哪块玉佩都记得清清楚楚。</p>

这种清楚便是最大的“错误”，只有极其关注主人的贴身侍从侍女才会有这样的眼力劲儿。</p>

喜鹊万万没想到，她刻意用大量细节的准确度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却成了最具说服力的证伪材料。</p>

庄玉衡看着七洞方向幽幽开口。</p>

“她应该是喜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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